我又是一怔。
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下，他似乎沉浸在自个儿的喜悦里不能自拔。
这一回我感受到胸口痛，估摸着是因为易风的缘故。先前司马瑾瑜说我之所以无心，乃是因为我有一魄在易风身上，而每一回我见到易风，心里头的情绪都会格外不一样。
他喝得醉醺醺的，锦袍上染了浓厚的酒味。
我没听清楚，便问：“你说什么？”
我有些迷糊,“是谁？”
忆起昨夜这里支起的一座小山，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捏了捏。
梨心和碧榕赶紧应了声“是”，两人迅速溜了出去。房门一关，就只剩我和沈珩单独相处，窗前的一对火红的龙凤烛兹兹地燃烧着。
“很多人想见我？这里边有师叔么？”
我逼问道：“哪儿捡的？赶明儿我也去捡一个回来。”
掌柜甚是热情地领着我往楼上走，还同我寒暄道：“姑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听您口音，是从建康来的吧。”
我让碧榕抖开嫁衣，大红的颜色几欲晃花了我的眼，我伸手轻抚，只道：“这料子似是有些不一样。”
小谢宛自是听不懂大人在说些什么，她此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案上的一朵白玉雕的莲花，约摸有婴孩拳头般大小。
兄长问：“你可是恼他对你隐瞒了他的身份？”
人死后化为鬼，沈晏因是功德之身，模样也没那般狰狞，但因离开人世时已是高龄，再绝世无双的样貌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残，沈晏望着忘川河里的倒影，心底有些紧张。
我心底一喜，恨不得脚上长一对翅膀，好快些离开今日的是非之地。
……知音？
“还没醒过来，先去禀报大人一声吧。”我听到又有人哼了声，“这郡主的身子忒娇弱，都这么久了还没醒。”
我诧异地点了下头。
“因为当今的皇后。”兄长道：“想必阿宛也知我们南朝有四大名门世家，其中又以王家为首，而皇后就是出自王家。要想扳倒太子，就必须先要扳倒王家。”
若是此情此景落在别人眼里，恐怕会毛骨悚然。
我道：“真的，有关上一世，我无需骗你。”
我踟蹰了一番，最后还是很没骨气地过去了。阿爹雄心壮志，如今是万万不能出现什么状况的。我往司马瑾瑜身边一坐，一只手臂便揽上了我的腰肢，我低头瞅了下那只碍眼的手臂，“太子殿下，你忘记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了么？”
我嘿嘿一笑，“玩笑话而已。”
我心中一喜，拾起银镯子时，却只听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还有数道杀气。我警惕地四处张望。
碧榕回道：“有的。不过昨夜郡主肚子疼，半夜去了茅厕一趟，许是冻着了。”
梨心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只不过即便是大美人那又如何，红颜枯骨，再美的人隔了这么久早就是一堆白骨了。雯阳公主究竟是何意？
司马瑾瑜道：“怎么会不是你？我口中的阿宛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
美食当前，我也懒得去想些有的没的，直接坐在沈珩身边，大快朵颐起来。
谢宛就在此时向沈晏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白釉缠枝瓷碗里盛满荷叶膳粥，碟里的包子和烙饼还冒着热气，看得我食欲大增。沈珩在桌案上轻拨琴弦，新曲渐成，此曲基调颇是清雅，宛若山林间淙淙流下的溪泉，教人心中清亮。
听兄长如此说，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心想，也许这回梦到了阎罗地府。
“莫要胡说！”沈珩脸色倏然变冷。
我眉头一皱，板着张脸对梨心道：“记住，不准与任何人提及此事。”说罢，我下了美人榻，系上披风，离开了我的院子。
我放下酒杯，道：“太子殿下，我是平月，也是萧宛，但不是谢宛。”我将藏在袖袋里的红翡雕花簪拿了出来，我搁在桌上，轻声道：“承蒙太子殿下厚爱，此簪平月承受不起。”
我心中一颤。
阿娘都不来劝架，我这个当女儿就更没必要去了。
我放下白釉瓷杯，道：“若你能坦白从宽，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我再走近细瞧，底边还有四个字——夫沈晏刻。
我陡然想起了马车里的司马瑾瑜也是这般表情。
我笑道：“师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阿宛才不会那么没用呢。”顿了下，我轻描淡写跳过此话题，“师父可不能赖掉阿宛的两首琴曲。”
从头到尾，新娘子动也没有动过。
我心安了，感慨道：“师父真是神通广大，只需一眼就知道是太子送我的。”
沈珩温柔地笑道：“阿宛喜欢的生活，为师也喜欢。阿宛讨厌的，为师也讨厌。”
小沙弥没有说话，我心中愈发不安，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很沮丧地发现唯一一根簪尾锋利的给司马瑾瑜扔掉了。那根看似奢华的红翡雕花簪连肉都戳不破！
我一听，内心顿时阴霾密布，只觉眼前一片灰暗。司马瑾瑜肯定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我道：“是不是谁威胁你了？”
之前像雪花一样多的请帖里，便有荣华公主的。荣华公主为人和善，与我交谈甚欢。我目光望过去时，荣华公主也含笑望向我。
我道：“这风波也算过去了，师父明日打算教我什么？”顿了下，我老实说道：“我对奇门遁甲术不太感兴趣，师父不如教我别的吧。”我想了想，又说道：“不如师父教我学些拳脚功夫？我看那一晚师父抱着我飞上屋顶的功夫倒是不错。”
我不禁咋舌，方才见沈珩聚精会神地听着我说话，未料他却是连我喝了多少杯酒也记在心底。我干笑一声，也不执着了，喝了沈珩递过来的茶。
一品楼的厢房皆是以数字命名，数字越小，从厢房里望出去的景色越美。一品楼临江而立，从一品房里头望出去的江景更是美不胜收。
梨心颇是汗颜，“郡主，这是真爱！”桃枝附和道：“有情饮水饱，只羡鸳鸯不羡仙。”
桃枝的面皮又是一抖，“郡主，你该不会今夜吃多了清炒竹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