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看他的神色,眉眼间是极为笃定的神情,仿佛我一定会同他生个叫婉儿的女娃娃。我不禁在心里打起鼓来,司马瑾瑜的旁门左道特别多,他上一世能寻些乱七八糟的法子追寻我到这一世来,现在也不知又弄出什么名堂来了。

我反问道:“为何我不能有识得的人在容槐县?”

他半眯着眼睛瞅我,“阿宛是在嫌弃我么?”

碧榕和梨心捧了热水进来后,我肚子也有些饿了,便道:“去让膳房里备早膳吧。”

噢,我想起来了,是想当太子妃的那个姑娘。

次日醒来,一睁眼便瞧见沈珩的脸,我微微地有些不习惯。不过撇去各种因素不谈,沈珩这张脸委实是赏心悦目极了,只可惜那物生得甚是丑陋,果真这世间并无十全十美的人,沈珩也不能例外。

我轻咳一声,不自在地道:“反正红盖头都扯下来了,也没必要……”

想来那个时候,在郊外的那番话是沈珩故意说给我听的。

说罢,不等我回答,车夫就已是急急地自个儿打下了帘子。

镇子小,栈也不多。车夫寻了好一会才寻到一家勉强过得去的栈。我进了栈,发现人挺多的。掌柜在柜前埋头边写着东西边划着算盘,似是在记账。

碧榕道:“其实也无妨,远看近看都差不多,不会有人发现异样的。”

如此一想,秦夫人越看谢宛就越是满意,面上的笑容也愈发地浓烈了。

兄长劝道:“阿妹,你打小生下来就与寻常人不一样,想必如今你也是知晓了。你既是不懂情爱,那么嫁一个能对你好的人不就好了么?阿珩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即便是爹娘也未必能做到阿珩所做的。”

此法虽是不及沈晏的难,但却需在凡间待够整整六十年。

阿娘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道:“阿娘先回府吧,我陪皇后娘娘说完话后马上就回去。阿娘无需担心。”我仔细地想过了,这场皇位之争,无论是谁输谁赢,我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也没有吭声,安静地聆听他们的谈话。

门阖上后,密室里又恢复了黑暗。

皇后慈爱的目光飘向我,我不得不站起来,很谦虚地说了句:“皇后娘娘谬赞。”荣华公主在我身侧小声地提醒道:“母后在夸你,你谦虚什么,含笑应下便是了。”

兄长轻笑:“阿妹可知为兄最擅长的是什么?”

公子快回!夫人的尸首被秦公子抢走了!

对于司马瑾瑜此话,我不以为然。现在我最在乎的便是易风。可偏偏司马瑾瑜说一半不说一半的,真真是讨人嫌。我问:“易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瑾瑜对我勾勾手,“阿宛,过来。”

“哦。”我悻悻地道。

碧榕果真是个聪明的人,晓得桃林里有秘密,这秘密我可以知晓,她却不能知晓。

碧榕道:“郡主不让……”

我老实答道:“不记得。”

司马瑾瑜忽然笑了,“阿宛可是吃味了?”

若我收了,我也不知该还沈珩什么礼。我虽贵为郡主,但一时间让我拿出价值万金的东西还是有些困难的。我正欲拒绝,沈珩已是让梨心将狐裘收好。

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应承了谢宛。

欣喜漫上沈珩的眉眼,“去你的院子还是我的院子?”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碧榕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兄长挑挑眉,道:“这丫环倒是眼生得很,是新招进来的?”

与前几回的梦不一样,周围阴森森的,细听之下,还能听见鬼哭狼嚎之音,凄切得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我打量着四周,所有东西看起来都相当陌生,且透露着一股诡异感。

说着,沈珩忽然停下来,探身拿过我刚刚放在躺椅上的手炉重新塞回我手里,“这几日天气转凉,你身子偏寒,不宜吹太久的风。以后出来时,记得要带着手炉。”

究竟是什么让阿娘改观了?

我咬咬唇,继续道:“太子可记得平月在相国寺里所说的话?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无论上辈子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你贵为一国太子,想要什么都能随手可得,何必纠缠上一世?况且……”我顿了顿,“太子有所不知,平月一出生便是无心之人,不懂情爱,太子若真与我配在一块,那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喝了口蒲桃酒,继续道:“现在想来,我从头到尾的的确确是连一点感伤也没有。桃枝背叛我了,离开了,我心里连丁点想法都没有。我总觉得无论是易风也罢桃枝也罢,我心里该有想法的,该有大起大落的感情才对的。可是我没有。师父,或许我真的是无心之人。”

这种时候,阿爹为何会在兄长房里?若说阿爹站在三皇子那边,而兄长站在太子那边,两人都是两位皇子身前红人,虽说是父子,但立场不一,两人应该会避讳才对。

阿符关了房门,一品房里就剩我与桃枝两人。我品了口香茗,方是挑眉望着桃枝,“怎么不过来?”

此情此景……未免有些怪异……

秦沐远长眉一挑,丹凤眼中隐隐有些不屑,“你怎知阿宛不愿嫁我?阿宛当初嫁给沈晏不过是一时糊涂,如今也尝到了苦果。沈晏没在阿宛生前好好待她,死后又凭什么来跟本公子争?”

说罢,沈珩当真给我弹了两首琴曲,我听得如痴如醉,眼巴巴地看着沈珩,期待他再弹一曲,只不过沈珩素来是一言九鼎的,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我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陡然想起每一回沈珩见到我时,目光总是先落在我的头顶,继而才是我的脸上。

我皱眉,摇头道:“才不喜欢。宫里的皇后妃子通通都是人精,在她们面前说句话都要斟酌半天,可费心思了。我一进宫,浑身上下就不舒服。”

蓦地,小沙弥转过身来,目露凶光地盯着我。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刀刃,面容狰狞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尖叫了一声往左边躲闪,很出乎意料的,竟让小沙弥扑了个空。

我硬着头皮凑了过去,司马瑾瑜直接拔下我发髻上的玉兰花钗,手一扬,直接从车窗里扔了出去。我睁大了眼睛,只觉头皮一凉,司马瑾瑜收回手,手心里的红翡雕花簪已是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