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地藏菩萨却道:“有人阻止了谢宛的轮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阿爹是想借假蝉引出螳螂再去当这黄雀了。

我也没有责怪她们两个,懒懒地打了哈欠,说道:“易风现在在哪里?”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过了好一会,我忽然听到有几道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轻轻的“吱呀”一声,我赶紧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醒过来。

殿里的目光本来就十有是落在北朝使臣身上的,如今他的举动却让众人刷地一下齐齐地望向我。我转了转眼珠子,默念要端庄要端庄……

我开门见山便道:“我有话要同兄长说,”案边有一青花缠枝云纹绣墩,我坐了上去,瞅住兄长的眼睛,认真地道:“请兄长实话相告,阿爹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沈晏从来都不知道秦沐远的存在。

我回道:“不多,也不少。”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计较,都是些不相干的人。若是计较了,反而是费了自己的心神。

我小声地道:“阿宛只是想起好久没有和爹娘一块用膳了。”

“啊?”碧榕和梨心齐齐呼道:“不行,郡主不行。都这么晚了……”

翌日我便对外称病谢绝见,一时间王府就清静下来了。连着下了好些日子的飞絮小雪总算是停了,院子里积了不少雪,几株小树上缀满了沉甸甸的霜花。

我又笑道:“碧榕梨心,还不去将最好的茶奉上来。”碧榕奉上茶后,我轻抿一口,又对雯阳公主道:“这茶可是顶级的乌龙,来招待公主殿下的肯定是上好的,反正大家迟早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需分彼此?”

司马瑾瑜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退下吧。”

我问:“这是什么狐狸?”

沈晏甚是疼爱谢宛。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阿宛,我们先去用早膳?”

兄长道:“太子与三皇子明争暗斗,如今太子出事,铁定跟三皇子脱不了关系。”

我浑身痛得颤抖!

再见师父面容含笑,温温润润的,极像话本里所描述的伉俪情深。

我一听,顿觉荒唐之极。

瞧瞧司马瑾瑜的背影,心中轻叹,本是一妖孽美男,奈何如此疯狂,可惜可惜。

沈珩果真是火眼金睛,我托着两腮道:“师父,若是一个跟你多年的人背叛了你,你会生气么?生气之余会伤心么?”

我走前去瞧了瞧,窗纸上的倒影有两人,一个是阿爹,另外一个是兄长。

门被缓缓推开,我最先看到的是一截藕粉色的窄袖,然后才是桃枝的脸。

我踢了鞋履,连衣也不宽便直接躺在榻上,缓缓地闭上眼,手心里的红翡渐渐生温

我心想,莫不是沐远的老相好过来了?

沈珩怔楞地看着我,“没有不舒服?”

铜鼓唢呐再次吹响,鞭炮声也依次响起,新娘子一袭火红嫁衣,做工看得出有些赶,不过布料却是极好的。红盖头遮住了新娘子的面容,身上的嫁衣尺寸似乎大了些,本该露出新娘子纤纤玉手的却完全遮住了。

“应该不难,我试一试。”沈珩接过我手中固定头发的发簪,修长的五指穿插过我的发间,像是有只蝴蝶在我头顶翩翩起舞一般。头皮忽然一紧,木簪擦着头皮而过,头顶沉沉,估摸着发髻已是梳好了。

我道:“师父的好意,阿宛心领了。只是阿宛过惯了王府里的生活,若让我隐于山林,我铁定会发疯的。虽然师父所说的生活很美好,但不适合阿宛。”

半盏茶的功夫后,我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但却不是停在我的禅房前。我推开了窗子,瞥见有一沙弥停在司马瑾瑜的禅房前,轻轻的三道敲门声,“殿下,方丈有请。”

司马瑾瑜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丝毫不避讳我,直接当着我面的就打开了马车里的暗格。我看得胆战心惊,司马瑾瑜如此举措莫非是将我当做自己人了?我要同兄长一样站在太子党那里?

“可是你……”话到一半,我又咽了下去。易风不愿告诉我。即便我说了,他也不会承认。我轻叹一声,试探着问:“易风,你究竟怎么了?”其实我是想问,是不是三皇子威胁你什么了,可我问不出口。

我这才想起,亮出腰间的玉牌。宫娥一瞧,面上警惕之色少了些许,同我行了个礼,才为我指了路。我记下后,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喝喝看,合你口味么?”沈珩给我倒了杯酒,声音温和。我浅酌一口,沈珩有些紧张地瞧着我,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我笑道:“师父的酒比一品楼的还要更上一层。”我这话也是实话,我的胃口偏甜,师父酿的蒲桃酒甜味儿刚刚好,不浓不淡,恰好迎合了我的口味。

自从那一次遇见了易风,此后一趁爹娘不注意便往南风馆里跑,跟易风一回生两回熟,到了后来老鸨也晓得了我,不过却也不敢声张。兄长知我喜欢听易风的琴曲,也没有阻拦,反而是替我遮瞒了不少。所以至今为止,我与易风交情颇深的事也无多少人晓得

“我……”沈珩艰难地开了口。我发现沈珩袖下的手掌握成了拳头,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松开。“阿宛,对不起。”顿了下,沈珩又道:“我不会嫌弃你的孩子,阿宛的孩子,我喜欢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嫌弃?方才我并没有恼你,只因我曾发过誓言,我此生非她不娶。如今她还不识我,情路漫漫,若是应承了你,兴许会耽误了你的孩子。”

沈珩又问:“为何要顺应天道?”

我一听,来了精神,问:“何事?”

桃枝蓦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边看着沈珩边道:“作甚?”

阿娘也担忧地道:“可是昨夜又做了那梦?”

纤指一晃,我指着一套量身定做的袍子,“就这件,快,替我梳头,本郡主今天要女扮男装。”

我那时以为师父答应我,心中肯定也是对我有情的。若不是对我有情,又怎愿娶我?娶妻娶妻,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

我摇摇头,“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而后,我让人将三皇子的尸首交给了易风。易风又向我道了声谢,然后驾着马车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总觉得易风有些不一样了,他现在看我的眼神没有以前的埋怨,反而有种尘埃落定后的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