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过年,整个建康城都十分喜庆热闹,天还未亮就听到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响个不停,王府里也摆了许多应节的事物。我起来后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就穿了新裁的宫装同阿娘入宫去了。依照往常的规矩,今日有中宫朝会,各等命妇都需前往宫中朝拜皇后。

碧榕接道:“昨天郡主受了惊吓,需好好休养,沈公子也说了莫要扰了郡主安睡,是以碧榕也不敢叫醒郡主。”

有人踢了踢我的腿,力度不大,但却有些疼,我忍住了没出声。

我抬眼瞅了瞅,恰好帝后在同北朝使臣说起雯阳公主,雯阳公主对北朝使臣微微颔首,端的是大方优雅,美眸含着笑意,红唇上扬,笑得像朵花似的。

我道:“密道我去过了,三皇子我也见过了,阿爹的野心我也知晓了。”

簿本上的善事即将迎来第一百五十件时,沈晏的父母离开了人世。

“嗯?”

我一听,却是笑出了声来。我晓得这词是骂人的玩意,但头一回有人用在我身上了,我委实是受宠若惊。

阿爹重咳一声。

小半个时辰后,梨心和碧榕一道回来了,她们面含沮丧之色,我一见便知银镯子没找着。看来银镯子是落在桃林里了。

“什么?”

我佯作一脸真诚地夸赞道:“宫里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顶好的,公主深受隆宠,又是我们南朝的嫡长公主,身边的人用度好也是应该的。”微微一顿,我又半垂着眼帘,羞赧地道:“想到以后能与太子殿下喜结连理,成为公主的皇嫂,平月内心喜不自胜。”

司马瑾瑜面上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珩放下食盒,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今日迟来了些。”

谢宛一旦与沈晏肢体碰触,整张脸便红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样。

我并非喜怒皆摆在脸上的人,再加上今日心情委实不痛快,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沈珩倒是厉害,将我的心思摸了个十足。

“也就是前几日案子才结了。”

易风摆下五弦琴时,我吩咐了梨心去厨房里拿些糕点酒食过来。

话音未落,浅碧衫姑娘脸色一变,似被我吓了一跳。

“上次我遇到兰芳姑姑,兰芳姑姑不小心说漏嘴的。”梨心左瞧瞧右瞧瞧,再三压低声音,“郡主,这话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不愿,赶紧在司马瑾瑜对面坐下,“我坐这儿就可以了,面对面方便谈。”司马瑾瑜又是一拧眉头,面色不豫,但也未再逼我。

我与沈珩往树下的大理石桌走去,我抱着手炉,嘀咕道:“师父,你这小厮倒是古怪得很。”

“我生你来有何用!”是阿爹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吓唬他道:“此事涉及数人性命,若是泄露了出去,你这一品楼立即就会被夷为平地。”

红翡雕花簪就是我梦见秦沐远的原因。

蓦地,外边忽有声音响起,“公子交待过,谁也不能进去。”

过了好一会,沈珩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无奈地道:“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苦肉计并非人人都有效。”

接下来该是喜娘背新娘子进门,可那喜娘却惨白着一张脸,即便唇上涂了口脂,可依旧苍白且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她浑身都在颤抖,目光竟是连望也不敢望喜轿里的新娘子。

我愣了下才醒悟过来,把收在衣襟里的花钿和司马瑾瑜送我的红翡雕花簪交到沈珩的手中。沈珩久久没有动作,我扭头一瞧,发现他死盯着红翡雕花簪。

“你的琴技在易风之上?”

我有些诧异,了空大师为何要一前一后地把我和司马瑾瑜请过去?我百思不得其解,但难得有个出去的机会,我自是不会错过。

我汗涔涔,改正道:“女子不夺人所好……”

一曲毕,易风又道:“我再给郡主吹一曲罢。”他执笛于唇下,笛音清浅,说不尽诉不清的繁杂心绪……

我左望望右望望,发现我迷路了。

说也奇怪,自从沈珩在王府里住下后便像是门神一样,我竟真的没有再做过那梦了,精神也一日比一日足。我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点头,“我喜欢你的琴声,以后本郡主罩你。”

又是情之一字,我兴趣寥寥,恰好此时肚子也饿了,我道:“师父,来建康城,一定要去的地方就是一品楼。现在正午,也该用午饭了,我们去一品楼吧。”

“夫妻不行鱼水之欢,如何传宗接代?”

易风的知音,我见过背影,那日若不是阿爹恰好回来了,我定能一睹易风知音的面容。桃枝又道:“坊间里都传闻易风公子遇到的那个知音不是人,是专门吸食男人魂魄的妖。”

沈珩亦是不曾退缩。

明明只是个略微有些怪异的梦罢了。

梨心又重新问了我一句,无意地提道:“郡主要不穿得活泼些吧,我今早听兰芳说昨夜王妃一直念叨着王爷,也许今晚就能回到建康了。”

当时我总想着即便那时师父对我仅有师徒之情,可我方二八年华,日子一久,情意自然也会有。只可惜成亲多年,师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不爱我

谢宛说得毫不在意,可沈晏却听得心如刀割。“难产”二字仿若是沾了毒的万箭,由谢宛口中说出,便齐刷刷地落在他的心尖上。

沈晏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夫君呢?”

谢宛漫不经心地道:“忘了。”

沈晏浑身僵住。

谢宛又笑眯眯地道:“上辈子的事情谁记得这么多呀,老爷爷,你别看我年轻,论当鬼的资历,我可是比你多了好几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