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午膳将至,梨心和碧榕皆是探头探脑的,时不时跑出屋外去瞧瞧,她们俩脸上就差写着若干大字——沈公子怎么还没来?

魔教一直以来视天门为眼中钉,三番四次暗算天门大弟子沈晏,可惜每次都是未遂,不过魔教毅力非凡,至今仍在孜孜不倦地想着新法子弄死沈晏。

若是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凉凉地道:“那你可知太子殿下想要我当太子妃?”

梨心道:“易风公子的性情素来如此,郡主以前可是喜欢得很。不过后来沈公子来了之后,郡主就甚少去秦楼楚馆了。”

梨心知我以前并不信鬼神一事的,见我如此虔诚拜佛,眼睛睁得堪比铜铃。

我没有作答,懒懒地打了哈欠。梨心凑前来,小声地道:“郡主是不是和沈公子吵架了?”

司马瑾瑜也不出声,就这样定定地凝望着我,眼瞳里似含了千言万语,分明就与梦中的秦沐远无二,只是终归容貌不一,如今的司马瑾瑜还是有些不同的。

闲言蜚语我并不在意,我只怕阿娘念叨我。

路经兄长的院子时,不少小厮丫环围在了外头,窃窃私语的。我驻足停留了一会才走了过去,蹙眉问道:“发生何事了?”

桃枝和梨心皆是应了声“是”。

唔,似乎所有怪事都是跟司马瑾瑜送我的红翡雕花簪有关的。

我绕过屏风,不远处的喜床上,果真坐着一身新郎服的沐远,他含情脉脉地凝望着身边的新娘子,明明是可怖的面容,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仿佛身边的人不是一具死尸而是最为罕见的珍宝。

沈珩叹道:“阿宛,你不可能每次遇到敌人时都恰恰好带了暗器,最可靠的还是自己,即便是再亲的人,也不可能随时随刻在你身边,总有疏于防范的一日。只有自己不可分割的身体以及经过训练的反应才是最为可靠的。”

忽有人喊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新郎官快去迎接。”

我兴冲冲地望向沈珩。

我叹了声,面有愁色。

真是气煞我也,司马瑾瑜真真是仗势欺人!待我回府了,一定要扎个小人,钉上司马瑾瑜的时辰八字,再诅咒他一辈子都被三皇子压在头上!

我此刻哪里还敢听,赶紧转移话题,“这装荔枝的铜盆挺好看的。”

易风靠近我,“郡主是在关心我么?”他哂笑一声,“不,郡主你永远都不会关心我,你不过是关心我醉了无人给你弹曲罢了。来来来,要听曲,我弹给你听便是。我此等小人物也不过是你们玩弄权术的棋子,能给郡主弹琴,是我的荣幸才对。”

所幸这些日子以来沈珩对我的锻炼,我行起路来也快了许多。树林里枝桠沉沉,斑驳错乱的黑影像是吃人的妖魔,我心怀忐忑地跟了上去。约摸有一刻钟,我方是看清了易风的身影,依旧是平日的装束,背影匆匆,也不知他要去哪儿。

沈珩听罢,却是不动声色地道:“阿宛似乎对太子殿下格外上心?”

我走到易风面前,笑意盈盈地道:“你长得真像我府里养的那盆翠竹。”我心思一向很淡,可偏偏对易风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想着要去亲近他。

我话音一落,沈珩几乎就是同时扭过头,留下一张冷峻的侧脸对着我。我看得出来沈珩不高兴了,可我也不知究竟是哪儿惹着他。我瞅了瞅沈珩的侧脸,他忽然加快步子把我甩到了后面,这回连脸都没有了,就剩下一个背影了。

“甚好?”沈珩重复了我的话,又道:“怎么说?”

到沈珩的院子里时,伺候沈珩的小厮却告诉我沈珩天未亮就出去了。我问去了何处,小厮只道他也不晓得。后来连着三日也是如此,我一大早去寻沈珩,每回都是空手而回。

兄长叹息,“这年头当兄长也不容易呀,当风姿绰约的阿宛的兄长尤其不容易呀……”

沈珩道:“这是巫蛊之术中的虫蛊,不过郡主大可放心,此虫对人体无害,再过片刻便能自动脱离人的身躯。”沈珩收起了小虫,又轻声道:“王府里的桃林是乾坤阵的开关。”

桃枝这才说道:“郡主,我这就去。”

直到那日,南朝的宁安公主微服出巡,偶遇惊为天人的师父,不顾一切回京,只为恳求圣上赐婚。师父并不喜欢宁安公主,他也不愿娶她。

司马瑾瑜揽紧了我,他忽然将我推倒梅树上,整个人紧紧地贴住我的身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鼻尖,略微有些痒,“阿宛,我不喜欢你再唤我太子殿下。唤我瑾瑜。上回你暗算我一事,我也不同你计较。”

明明上回是他先掳了我的,我暗算他也是在后。要说计较也该是我计较。

我皱眉道:“我说过了,我不是谢宛,是萧宛。司马瑾瑜,你放开我。”

司马瑾瑜脸色不善,他忽然咬牙切齿地道:“沈珩碰你,你便欢天喜地?我碰你,你就这样回应我?我到底哪儿比不上沈珩?”

我道:“你好无理取闹,你哪只眼睛瞧见师父碰我了?再说了,沈珩是我师父。”

似乎星星之火跃进了司马瑾瑜的眼里,轰地一下,瞬间燎原。他的声音猛然提高,“师父师父!不准再提师父两个字!狗屁的师父!”司马瑾瑜一脸阴沉,“你不给我碰,我偏要碰。”

司马瑾瑜张嘴就要来咬我的唇,我心里大惊,头一偏,司马瑾瑜的牙齿咬住了我的脸颊,微微有些疼。我死命地挣扎,手炉也掉落在地。

我道:“司马瑾瑜,你疯了!”

司马瑾瑜大笑,“我要是不疯,就不会追到这辈子来了。”

他又想来亲我,我单膝一屈,直直地往司马瑾瑜的胯间顶去。司马瑾瑜的脸色一白,我趁机挣脱开来,气喘吁吁地靠在另外一株梅树下,“司马瑾瑜,你放过我行不?谢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都已经是下辈子了,前尘往事就这样让它过去,不好么?”

司马瑾瑜盯着我,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道:“好,从今以后你是萧宛,我是司马瑾瑜。你不喜欢我提上辈子的事情,我就不提。你不喜欢我碰你,那我等我们大婚后再碰你。”

我警惕地望着他,“当真?”

司马瑾瑜颔首。

忽有脚步声传来,我抬眼一望,却是清雅俊秀的三皇子,他闲庭信步地走来,唇角含有微微笑意,声音也如清风明月般惬意,“原来皇兄与平月郡主在此处赏梅,怎么也不叫上我一块?”

我整理了下衣裳,屈膝行礼,“平月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笑道:“快起快起,郡主都快成我皇嫂了,皇嫂的礼,我可担当不起。”

司马瑾瑜淡道:“皇弟怎么来了?”

三皇子道:“大皇姊急着寻你呢,我只是顺路过来同皇兄说一声,如今大家都离开了鸾宁宫,正前往畅戏园。皇兄今日虽是得到父皇的赦免,但总不见人影也难免会让人说闲话。”说罢,三皇子又对我笑道:“郡主也快些过去吧,西陵王妃方才还在问郡主去哪儿了。”

我心道:这三皇子倒是比司马瑾瑜顺眼得多。

三皇子对司马瑾瑜点了点头,便先行离去。我准备跟上去时,司马瑾瑜却道:“别跟他接触太多,三弟非善类。”

你也非善类。

司马瑾瑜又道:“今天的戏班子有你喜欢的戏,我特意让母后为你准备的。”

我一怔,活了这么久,我可真没知道我自个儿喜欢看戏。以往爹娘请了戏班子回来,我看没几眼便昏昏欲睡,后来爹娘见我如此,也不再勉强我陪他们看戏了。

我在心中轻叹一声。

司马瑾瑜还说只当我是萧宛,怕是哄着我玩的。在他心中,恐怕从头到尾我都只是谢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