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碧榕脸色有些不妥,我多看了几眼,问:“怎么了?”

遂回梨心:“师父是高人,在我心中与仙人无二。我们皆是凡夫俗子,仙人做事,我们在一边看着便是。”

王府里肯定有司马瑾瑜的人,想起上回的刺客,我对梨心道:“不用,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起师父。”

我这才想起我此刻应扮演同兄长闹翻了的妹妹,我轻哼一声,斜睨兄长一眼,直接用后脑勺对着他。兄长低叹一声,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我现在身子已经好了。”虽是嘟囔了句,但我也听从了沈珩的话。同沈珩一道出去时,刚好遇到准备进来的阿青。阿青诡异的目光在我和沈珩身上转了又转,最后他咽咽口水,“……郡……郡主……”

我也不知是何时形成的习惯,遇到疑惑时总是下意识地想去寻沈珩。梨心很快就给我备了一坛果子酒,我没有让梨心跟着去,独自一人抱了坛酒便往沈珩的院子走去。

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我方是放下书卷,道:“难得今天秋高气爽,躺在这儿也闷得紧。”我对梨心道:“去拿件披风来,本郡主要出去走走。师父也该是这几日回来了,兴许出去还能遇见师父。”

而且凑巧的是,簪子有余温时,我都恰恰好做了有秦沐远在的梦。

我四处张望了会,确定我身在一间喜房内,估摸着就是沐远的喜房。想起上回所见到的腐烂的面容,我心有戚戚焉。但我也晓得若我不弄明白究竟这接二连三的梦境是什么回事的话,我很有可能会一直做噩梦下去。

沈珩又道:“今日你若能接我半招,它就不会生尘了。”沈珩含笑看着我,“面对敌人时要心静,迅速看出对方的破绽并加以反击,昨天你后退的速度慢了,再快一些就能避开我那一招。”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回事?昨夜他还扑在棺木上哭喊得撕心裂肺,一转眼就面带喜色地与人成亲了?唔,不过话说回来,此沐远倒是赏心悦目得多。

对于沈珩的反应我亦是有些不解,去便去了,何必跟我这个同道中人解释这么多,我坐了起来,笑哈哈地拍了拍沈珩的肩膀,“师父,不必多说。阿宛明白的。”顿了顿,我又同沈珩分享我的经验,“不过这些习惯可千千万万不能在阿爹面前做出来,阿爹的眼睛精着呢,要是知晓了说不定会扣你月银!”

我心中难免噫吁戏一番,从未想过会牵扯进庙堂之事里,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牵扯进来了。为了拉拢阿爹,我这女儿竟然成了诱饵。我原以为不想搭理就不去搭理,可是事到如今我当真还能那般没心没肺,就当一个我行我素的平月郡主吗?

我不能与司马瑾瑜硬碰,但被人如此压着,心里难免有几分不悦。我一扬下颚,蛮横地道:“难不成本郡主站在这儿赏雨景也不成?”

我惶恐地道:“兄长不曾同平月说过。”

“是呀,常言道酒能消愁,可我喝了仍是不解愁。郡主,你说这是为何?”

我与易风相识五载,易风即便是化成灰了我也能认出他来。只是这种时候,易风又怎么会出现在宫里?莫非是司马瑾瑜带来的?

六月飞雪为何不去将司马瑾瑜这厮给埋了?!

然后我见到了易风。

唔,沈珩这是在夸我貌美?

待所有人离去,沈珩问:“你觉得此话本如何?”

这提议倒是不错,我既是拜了沈珩为师,就要尊他敬他,把他当作阿爹来对待。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说沈珩这个阿爹年轻了些。

还是兄长最得我心,知我不能得罪,使劲地夸我,“阿妹的风姿无需打扮便已是入木三分,阿妹的容貌便如天上朗朗明月普照大地,阿妹的……”

我扭头望向桃枝,桃枝的眼神空洞,似□控的傀儡一般,动作僵硬地退到了石桥后。

“按这张药方,去拾些药来。”搁笔,我伸了个懒腰。

我豆蔻年华时,爹爹疼我,知我喜欢习武,便寻来天下第一高手的无双公子沈晏。师徒情分生,却也不知何时转换成男女之情。

兄长也好奇地凑过来,“会变色的镯子?”

我将那天碧榕的话说给了兄长听,兄长摸摸下巴,道:“会因人的情绪而变的镯子,我倒是第一次见。”顿了顿,兄长忽然道:“也不对,类似这样的镯子我曾在太子府里见过。”

我一听,“怎么说?”

兄长道:“阿宛可记得我曾同你说,太子殿下这些年来每一夜都会做一样的梦?太子殿下欲要寻找梦中的人,特意寻来凡间的一高人,那高人也做了个跟你丫环一样的镯子,说是只要碰见梦中人,那镯子的颜色便会加深。”他轻叹一声,“太子当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如此荒唐的事殿下竟是信了十足。”

我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碧榕,碧榕安安静静地侯在一边,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陡然记起那一天我失去意识前看到的血红镯子,我问:“噢?太子殿下的那镯子靠近易风时,可有变了颜色?”

兄长沉吟了会,才道:“说起来此事当真是荒唐之极,这镯子靠近易风时,本是暗淡的浅红瞬间就如同溢满了鲜血一样。”

兄长离开后,我问碧榕:“可有害怕的东西?”

碧榕愣愣地瞧着我。

我道:“比如动物之类?”

碧榕想了想,道:“碧榕怕鸽子。”

次日,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

我唤了阿符抓了四五只鸽子回来,在碧榕经过时将鸽子放出,并吩咐他要仔细注意着碧榕手腕上镯子的颜色。阿符不负所托,告诉我他在树梢上埋伏已久,碧榕一经过,立马将鸽子全部放出。

我问:“镯子颜色可有变化?”

阿符道:“没有。”

我又问:“碧榕脸色如何?”

阿符道:“惊慌害怕之极。”

我打赏了阿符银子,吩咐他此事谁也不能告知。当夜,轮到碧榕当值,她伺候我宽了衣后,忽然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碧榕犯了错,请郡主责罚。”

我瞅了眼她手腕上的镯子,颜色变深了,但却不像是那天血一般的鲜艳。

我淡道:“哦?你犯了什么错?”

碧榕道:“不该对郡主说谎话。碧榕手上的镯子用途与太子殿下的是一样的。”

司马瑾瑜的梦中人应该是谢宛,那么为何碰见易风时会变了颜色?而碧榕的镯子碰见我会变色,碰见易风时更是颜色大变。

我沉默片刻。

碧榕又道:“请郡主责罚。”

“镯子是从你祖母那一代传下来的……”我问:“你祖母的名字是什么?”

碧榕道:“回郡主,碧榕祖母唤作碧桐。”

碧桐这名儿,不是谢宛的丫环么?兄长有句话说得极好,走火入魔,荒唐之极。瞧瞧,上辈子的秦沐远来了,谢宛也梦见了,如今,连她身边的丫环都来了。

这事委实是荒唐之极!

上辈子的谢宛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她周围的人都不得安宁竟是纠缠到现在的我这里来了?

我揉揉眉心,问:“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碧榕抬起头来,“祖母生前对不住您,死前立下誓言,定要寻到您转世,再伺候您一辈子。这是祖母一代传一代留下来的镯子,只要遇见您就会变色。”

碧桐对不住谢宛?

我问:“你祖母如何对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