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庭院里如今就只剩我和司马瑾瑜两人。

“等等。”沈珩将怀里的蒲桃酒递给我,随手拿了件干净的披风穿到我身上,一系列的动作,沈珩做得极其自然,像是做了无数遍一样。

秋夜颇冷,我加快了脚步,抱紧了怀里的果子酒。

我把玩着手心里的红翡雕花簪,静默了好一会,才道:“你以后不必跟着桃枝了。”放下红翡雕花簪,我对阿符道:“你再帮我办件事,可会写字?”

上回在梦中见到秦沐远拿出一根一模一样的红翡雕花簪后,我就惊醒过来。再细细想想,我第一回梦见秦沐远,簪子刚刚好藏在衣襟里。

桃枝:“是有定神作用的发膏。”

我垂头丧气地道:“师父,防身的招数不少,你为何不给我一些暗器之类的防身物?”如此一来,随意甩个暗器也比真枪实战的拳脚功夫易得多。

我走了一段路子,忽有三五个丫环向我走来。

我伸了个懒腰,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外边,“咦,雨停了。师父,我们可以回去了。”

沈珩笑着颔首。

随从面无表情地道:“小人只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

司马瑾瑜凤眼一眯,“想当太子妃?”

我蹙着眉头道:“你有心事?”

兄长总算是听进我的话,指了指东边,“直走,右转,直走,左转,那儿有茅厕。”

堪堪半月一过,我总算是落得清静。我同沈珩大吐苦水,就差两眼泪汪汪地去求沈珩趁夜黑风高之际闯进太子府里把司马瑾瑜给悄悄解决掉了。

秦楼楚馆极大,加上我又是不识路的,出得来却忘了回去的路。当时我年纪小,别人也认不出我是女扮男装,我拉了个路过的人,比划着我兄长的模样,问他有没有见过。他表情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才回我:“如此俊朗的公子,应该是在南风馆那边。”

我高兴地道:“所以才让师父找个南朝姑娘来给我当师娘,以师父的皮相与将来师娘的皮相,若生了男娃定是貌比潘安,若为女娃也必是倾城之姿。”我摸摸下巴,琢磨着,“师父,不如这样吧,待我成亲了也生了娃,我们便让孩儿订个娃娃亲,如此我跟师父就是亲上加亲了。”

沈珩抬眼,“阿宛起身了?”

不过看在他昨夜送我甜药的份上,本郡主也不计较那么多。

爹娘在主位上,兄长在左下侧,沈珩在右下侧,我的位置在兄长身边。

我回首,沈珩的掌心里多了条银白色的小虫,只有指盖般长,两点漆黑闪动着,像是在撒娇。我急道:“你做了什么?”

桃枝是伺候我的丫环,自我记事起,桃枝便在了。这丫环,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她,伺候我倒是伺候得挺不错的,就是太过聒噪了。

我知徒弟恋上师父乃是乱了伦理纲常,便压抑在心中。

我眉头一皱,板着张脸对梨心道:“记住,不准与任何人提及此事。”说罢,我下了美人榻,系上披风,离开了我的院子。

走了不久便遇见了伺候阿爹的小厮,小厮正欲向我施礼,我摆摆手免了,面色不善地问道:“我爹在哪里?”

小厮道:“回郡主,王爷在大厅里……”

我听到“大厅”二字后,也不等小厮说完便急步往大厅奔去。临近中秋,王府里的桂花开了,我一路奔去,桂花飘香,可我无暇欣赏。

到大厅时,两个小厮守在门外。许是我一脸不善的模样吓着了他们,他们连施礼都忘了,我直接踢开门,冲了进去,对坐在檀木高凳上品茶的阿爹道:“阿爹,你不能将我指给师父,我不愿!”

阿爹面色骤变,目光急急地往我身后右侧一飘,我也没有怎么在意,抢在阿爹发话前,赶紧把话说完。

“阿爹你忘了么?沈珩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想起沈珩不喜欢我说这话,我又道:“即便不是终生为父,那也是终生为兄。在阿宛心里,师父就如同阿爹和兄长一样。阿爹你怎能不顾伦理纲常把我指给师父?阿宛不要嫁给师父。”

其实嫁谁也没差,但沈珩不一样。

在我心目中,沈珩就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让我嫁给沈珩,这跟让我嫁给兄长有何区别?想到自己要跟兄长在一块,我心中一阵恶寒。

生怕阿爹太过推崇沈珩,我抛下一句重话。

“若是阿爹不应承阿宛,那阿宛宁愿去死!”

阿爹拍案而起,面色铁青。我熟悉阿爹的性子,接下来阿爹定会臭骂我一顿,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阿爹的目光又往我身后右侧飘去,这回多了几分慌张尴尬之色。

我总算是注意到了,随着阿爹的目光一望,方才我口里的沈珩手握书卷,修长的五指泛白,青筋尽显,看来沈珩早就在那儿好一段时间了。

沈珩一脸失魂落魄,整张脸堪比身后的墙色。

对于沈珩会有这样的表情,我并不诧异,他肯定也不知阿爹心中有这么的打算。我心中甚是欢喜,如今有了跟我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定能更加理直气壮地打消阿爹荒唐的念头。

我喜上眉梢地喊了一声“师父”,又走过去将沈珩拉过来,不小心碰到沈珩的手指时,我不由得大惊,虽说快到中秋,但沈珩的手指冰凉得像是从腊月寒谭里捞出一样,冻得我忍不住瑟缩了下。

我和沈珩站在阿爹身前,阿爹板着张脸不说话。

我开口道:“阿爹有所不知,师父已有意中人,俗语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阿爹你何苦乱点鸳鸯谱?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我与师父去乱那伦理纲常。我知阿爹担心我的婚事会为太子和三皇子所利用,我亦是明白阿爹让我远离朝堂争斗的漩涡的苦心。可是天下间儿郎千千万,你不能为了阿宛而毁了师父的一辈子。”顿了下,我想起当初在山洞里沈珩说的话,我眼睛一亮,更是理直气壮地道:“阿爹,你有所不知,当初师父曾答应我,以后要与我住在一块的,还会给阿宛找个疼我的师娘。”

阿爹惊疑地望着沈珩。

沈珩一言不发,整张脸僵硬万分,嘴唇略显苍白。

我道:“爹,你看,你这乱点鸳鸯谱把师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阿爹若当真如此欣赏师父,收他为义子便是。”我看向沈珩,“师父,你觉得阿宛的提议如何?”

沈珩面色悲戚,似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久久没有给我回答。

阿爹拍案怒道:“我与你师父谈正事,你未经允许就闯进来,胡闹!简直是胡闹!出去!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半月!半步不许离开!”

阿爹的神色好生吓人,我抖了抖,干脆退了几步,躲在沈珩身后。

阿爹这阵子脾气暴躁,与兄长吵得多了,变得爱砸东西。有沈珩在,阿爹无论如何都会顾及下的,总不会怒上心头就不顾一切地拿茶杯来砸我。

我探出头来,道:“阿爹不答应我,我就不离开了。”

有沈珩挡在身前,我才不怕呢。

阿爹果真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我眨巴着眼睛,“阿爹答应阿宛,阿宛马上就回去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