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一抖,道:“师父,现在是秋天!”

我听了,有些沉默,手掌抚上胸口,心跳声缓而有力,跟平常一模一样,丝毫不为桃枝的行为而感到伤心或是生气,甚至连一点感觉都不曾有。

我拈来一张素笺,“明日申时一刻,一品楼一品房。写上这句话,然后藏进桃枝的饭菜里。”

“是,郡主。”

一睁眼,周围红帐垂垂,一对龙凤烛在夜色里摇曳。我回神,惊觉自个儿又再做梦了。有了前面两回的经验,这一回不用想我也晓得又跟沐远有关。

沈珩淡道:“无妨。”

几个丫环穿过了我的身子,我停顿了下,又继续往前走。快要走出大门时,只听铜鼓唢呐鞭炮声齐响,震得我耳朵生疼。我捂着耳朵抬眼望去,心下一惊,越不想见谁就越能见谁。

我得出结论,道:“师父,这些日子你肯定常常去秦楼楚馆里!”

我惊诧地道:“是三皇子?我与三皇子无冤无仇……”话音未落,我猛地打了个激灵,“如果我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太子,而最大的赢家则是三皇子。阿爹不会站在弑女仇人的阵营里,就只能站在三皇子的阵营里,对不对?”

我试探着跨出了禅房一步,第二步还未落下,果真如我所料,司马瑾瑜的随从就出现了。

司马瑾瑜凉凉一笑,凤眼里也染上笑意,虽说现在天色阴沉,偶尔还有雷鸣声响起,但偏偏这厮一笑起来,整辆马车都亮了不少,当真是妖孽。

我走近了些,发现易风身上除了甘松香外,还有酒味。

兄长似乎不放心我,但一个女儿家的去如厕,兄长跟来作甚?我推了推兄长,兄长拗我不过,唯好先去了御花园。虽是入夜了,但宫灯一盏盏的,亮如白昼,我按着兄长的指示很快便寻到了茅厕。

可无论我如何向她们解释,她们皆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里分明就是暧昧的神色。

不过当时我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信了他当真是见过我兄长的,遂在他的指引之下,我去了南风馆,误打误撞地冲进了易风所住的随风阁里。

我扬扬下巴,调侃道:“南朝的姑娘美貌热情,师父不如在南朝给我找个师娘?我看坐在那儿的黄衫姑娘就不错。”

沈珩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坐。”

桃枝和梨心又唤了我一声,神色愈发地担忧了。我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没事。”

我斜瞪兄长一眼,“这叫风姿绰约,懂不?”

我嗤笑道:“信口拈来容易,到时若是教不出来,未免让人看了笑话。”

我随意敷衍了一声,又睡下了。

“好在当初夫人你手脚快,抢在那个劳什子公主的面前先嫁给了公子,不然公子现在就要当驸马爷了。”

司马瑾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我心里害怕,但话都到嘴边了,索性全部都说出来。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前世与今生,就该早些做出了断。

我咬咬唇,继续道:“太子可记得平月在相国寺里所说的话?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无论上辈子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你贵为一国太子,想要什么都能随手可得,何必纠缠上一世?况且……”我顿了顿,“太子有所不知,平月一出生便是无心之人,不懂情爱,太子若真与我配在一块,那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也的确是此般想的,我乃是无心之人,不管配了谁,那人都注定是插在牛粪上。

司马瑾瑜面上并无诧异之色,看来是早已晓得的。不过转眼一想,桃枝既然能为司马瑾瑜办事,那么我这些事定也是有同司马瑾瑜说的,他会知道并不出奇。

司马瑾瑜脸色依旧阴沉,他仰头喝尽酒杯里的酒,随手一扔,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在水面上溅起了水花来,“你看水面上的涟漪。”

我一瞅,并无什么异样。

司马瑾瑜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他道:“这是三百年前的玉佩。”说罢,他往水面一扔,水花溅出,又荡开一圈圈涟漪。

“无论是三百年前的东西,亦或是现在的东西,扔进水里依旧会有涟漪荡开,”司马瑾瑜一脸固执,“所以不管你是谢宛还是萧宛,都是阿宛。”

这……这……哪儿一样!

我急道:“歪理!分明是歪理!”

司马瑾瑜却道:“阿宛,你方才有句话说得对,我今生贵为太子,我想要的总能得到的。即便是歪理,由我说出的便是真理。”

我道:“可我是无心之人!”

司马瑾瑜淡淡地道:“我不介意。”

我又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你。”

他道:“正合我意,你谁也不要喜欢,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眼珠子急转,“你……你不是喜欢易风么?你不是断袖么?”

“我原以为易风是你,不过幸好多亏了这红翡簪子,我才重新找回我的阿宛。”司马瑾瑜忽然靠近我,趁我没有反应过来就拔下我头上的簪子,“以后只许戴我送你的。”

我道:“那簪子是我爹送我的。”

司马瑾瑜一脸不在意地道:“你爹也罢,你娘也罢,你自己买的也罢……”他脸上阴恻恻的,“都不行。”他拉过我,紧紧地箍住我的手腕,箍得我生疼。

我不由得拔高声音,“你弄疼我了。”

司马瑾瑜力度不减,脸贴着我的脸。我欲要挣扎,但挣扎不过。我下意识地想起沈珩教我的拳脚功夫,腿用力一踢,不料司马瑾瑜却将我整个人压在水榭的红柱上,我的双腿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我从小何曾试过此等屈辱,当下想也未想,另一只空出的手就甩了司马瑾瑜一巴掌。

巴掌声落,我方是意识到我打了太子,南朝里脾气最不好的太子殿下。

我原以为司马瑾瑜会生气的,但他却是笑出声来,他的鼻子顶着我的额头,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阿宛的巴掌也是香的。”

我怕了,真的怕了,生平唯一怕的便是阿爹的打骂,如今比起司马瑾瑜的作为,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心中惶恐之极。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活得好端端的,偏偏被跟自己八竿子搭不着的上一辈子的事缠上。

我相信此刻我的脸色绝对苍白得可以,手腕上的疼也及不上心里的恐惧。

司马瑾瑜忽道:“阿宛,唤我一声瑾瑜。”

我死死地抿住唇角,仍是不愿。若我应了司马瑾瑜,下一个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离谱要求。

“事不过三。”

司马瑾瑜的唇贴上了我的耳畔,“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爹和闻之只是苦肉计?我不过是看在阿宛的份上装作不知。”

司马瑾瑜在威胁我!

我忽然明白了秦沐远与说司马瑾瑜哪儿不相同了。上一辈子的秦沐远与谢宛是世交,也就是他们俩的身后所站的家族位置是平等的。但这一辈子司马瑾瑜是太子,而我萧宛却只是异姓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