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沐远真真是吓得我双脚发软心里发颤,今夜我可是打心底不愿再见到他了。

只不过这动作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我联系前后一想,眼睛顿时就亮了,“沙弥对太子说方丈有请,是师父的授意?”

倘若我当真的一夜未回,太子党的人便会造谣,平月郡主与太子夜宿相国寺。无论我与司马瑾瑜有无发生些什么,从今以后大家都会将我看成是太子的人。兄长站在太子那边,而我成为司马瑾瑜的人,一双儿女都在司马瑾瑜手中,如此一来,阿爹又会不会因此而改变阵营?

我如小啄米半使劲地点头。

易风已是宽衣,倚在半开的窗前,月色寂寥,可易风的背影却更是寥寂。我放轻了脚步声,易风头也未回便淡淡地道:“郡主真是好雅兴,都快半夜了还来我这里。”

兄长一愣,我又重复了遍,“兄长,阿宛想去如厕。”

沈珩轻声道:“阿宛很快就要进入南朝的贵女圈。太子的话一出,阿宛估摸有一段时日不得闲了。”微微一顿,沈珩又道:“奇门遁甲术暂且搁下吧,待风波平了,我再继续教你。”

秦楼楚馆有两个馆子,两馆并肩而立,左边是群芳馆,又右边是南风馆,中间有一廊道打通,可各自通往。兄长跟他那群狐朋狗友进了群芳馆,一坐下莺莺燕燕便围了上来,那脂粉味浓厚得让我几欲呕吐,我忍不了了就悄悄地出去喘口气。

我担心沈珩不能适应,便低声对他道:“师父不必介怀,建康女子皆是如此,她们并无恶意,只是师父生得太过好看,一时间才会让她们情不自禁……”

我揣摩着,颤颤巍巍地开口:“师……师父……”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我默念风骨二字,挺腰直背,很是端庄地进了大厅里。我来得有些迟,我进去时,大厅中已是来齐了人。虽说是洗尘宴,但来的人并不多,仅有爹娘兄长我,以及沈珩五人。

“可以。”

我不愿告诉桃枝我又做了那个梦,桃枝总是大惊小怪,我若是告诉了她,不需要片刻,我的闺房就会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人,府中养的那些大夫肯定又要把脉扎针了。

我的手轻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想着肚里的娃娃是我跟师父的结晶,心中不由变得万分柔软。

我出其不意地挥掌,直击沈珩的脖颈,指尖碰触到沈珩的体温时,我笑得极其灿烂,“师父,我不仅于无形之中解了你的招数还反击了你一招,这么算来,你今日是不是该给阿宛弹两曲了?”

沈珩怔楞地看着我,“没有不舒服?”

我眨眨眼,“师父可没说不许我用苦肉计。”

过了好一会,沈珩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无奈地道:“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苦肉计并非人人都有效。”

我道:“我还可以用美人计。”

沈珩却是严肃地道:“阿宛,若有一日遇到色与命的抉择,而你别无选择时,莫要为了保全贞洁而失去生命。”

我心中有些触动,沈珩是北朝人,按理而言,北朝人对女子的贞洁是极其在乎的,可如今沈珩却是说出了一番在北朝可以说是极其离经叛道的话来。

“阿宛,什么都不重要,为师只要你活着。”

我笑道:“师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阿宛才不会那么没用呢。”顿了下,我轻描淡写跳过此话题,“师父可不能赖掉阿宛的两首琴曲。”

沈珩这才恢复笑意,“自是不会。”

说罢,沈珩当真给我弹了两首琴曲,我听得如痴如醉,眼巴巴地看着沈珩,期待他再弹一曲,只不过沈珩素来是一言九鼎的,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我方才能耍小聪明,这回可不能再用了。

此时,桃枝和梨心端了茶水和糕点进来,梨心道:“郡主学了一上午也累了,王妃让我备了郡主爱吃的糕点。”

桃枝也笑着道:“还有沈公子喜欢的信阳毛尖。”

她们将茶水和糕点放在树下的大理石桌上时,我闻到了淡淡的熏香,我道:“梨心,香料好用么?”

梨心颔首,“谢郡主赏赐,香料味道极好闻。”

我闻了闻,“是青桂香?”

“是的,郡主。”

我含笑望着桃枝,“你的呢?”

桃枝答道:“回郡主,是百和香。”

我坐下来用了几样糕点,喝了半杯信阳毛尖,梨心忽道:“沈公子果真是神医,郡主从相国寺回来后的那几日气色极不好看,现在郡主的气色就好看多了。”

我道:“最近没做噩梦,气色自然就好看得多。”自从那一晚梦见沐远娶了个死人后,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一梦到天明。

沈珩放下茶杯,“是那个梦?”

我笑道:“不是,是另外一个。说来也怪,我梦了两回,里面都有个叫做沐远的男子。”

沈珩的神色瞬间就变了,“沐远?”

我打趣道:“师父你这表情好像你认得他似的。”

沈珩腾地从大理石桌前站起,我微微一怔,“师父怎么了?莫非你真的认得他?”

沈珩道:“不,为师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办,这几日大概不能回来了。”

沈珩离开后,我也有些乏了,便回园子里歇了会。正愁着要如何消遣装病的日子时,忽有小厮匆匆地进了我的院子,禀告道:“郡主,雯阳公主来了。”

雯阳公主?我记起上回送压惊礼时,也是雯阳公主送得最为殷勤,此回竟然亲自屈尊过来,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只不过我与雯阳公主关系不轻不重的,我有些摸不着雯阳公主究竟是来做什么。

话说回来,雯阳公主与司马瑾瑜乃是同胞兄妹,兄长脾性如此,估摸妹妹的也差不多。

“哎呀,郡主,你还在装病呢,这脸色太健康了。”梨心急急忙忙地寻来脂粉,准备往我脸上扑时,雯阳公主的声音已是传了进来,“你们郡主在哪里?”

这声音听起来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桃枝的声音响起:“回公主,郡主方才在午睡,得知公主殿下您来了,恐在公主殿下面前失仪,如今在梳妆换衣。”

“也罢,体谅你们郡主体弱,本宫亲自前去卧房里探望。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