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人当即怒冲冲地质问我爸爸,为什么我病成这种样子不送去医院急救,而是随便放在一个赤脚大夫的家里。

帛的年代被鉴定为公元前220年以前,大致为战国时代末至秦始皇称帝前期,帛上的文字是西周大篆,那是秦始皇统一文字前所使用的一种文字。因而,他们将这块帛定名为‘战国锦帛’。

我愣了愣。

“你不是戒了么。”烟顺着喉咙滚进肺里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斐特拉曼问我。

从这男人出现到结束,大约有二十来秒的时间,但可惜的是即便最靠近镜头的那个画面,我始终没能从那张被焦距弄得模糊的轮廓里看出些什么。

门里也颇为干净,两张床两只柜子一台电视机,□十年代流行的那种款式,很土但还算新。门正对着窗,窗半掩着,外面铁笼似的罩着防盗网。看起来倒算安全,不过光线因此损了不少,令到整个地方暗幽幽的冷。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朝王教授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声音令我稳了稳呼吸。

既然这样,怎么会有孙子。

我刚想替他回答,斐特拉曼却朝边上让开了一些,点点头:“请坐。”

他朝我看了一眼,拎起水壶把里头剩下的水全部倒进杯子里。

“那就大床套吧。”我瞄了眼价目表,里头那些曾经让人觉得性价比很高的价格,此时昂贵得烧人眼球。

我摇头。

听完他的说法我没吭声,不过对面前那盆饭有了点倒胃口的感觉。不是因为那解剖台上死而复活的状况令我恶心,而是那瞬间,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突然闪电般形成——

一个男人有点突兀地从那些人中间站了起来,好像是喝多了,因为站的姿势有点摇晃。那么摇了两三下,他一伸腿朝面前那堆熊熊燃烧着的篝火笔直跨了过去。

三千多年前,为了平息年轻的斐特拉曼法老王死时的怒气,他之后的王位继承人用一整座城池作为他的陪葬,随他一同被埋入了地底下。

“什么问题?”收回视线他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我。

他朝我看了一眼,摇摇头。

窗外那个女人的叫声更响了起来,一边叫一边看着我们,或者说是看着我身后的斐特拉曼,脸上笑意盎然。

我不假思索抡起铁锹照着他头上就是一下,铁锹在脑壳上撞出砰的声闷响,那人身体因此一晃,却并没有就此倒下。

就在离那根电线杆几步远的距离,一个人躺在一堆碎石中间,一动不动,漆黑色的衣服衬得他那张脸白得像纸,好像死了一般。

见到我迎面朝她奔过去,她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我下午去看她时那副样子,漠然的,仿佛在看一样于己无关的东西。然后突然间,在爸爸意识到不对劲正要把我拉住的时候,她猛地站起身,把手里那只热水瓶朝我一把丢了过来!

“我爸妈,还有我。”

“现在清醒了么。”水从我裤管里滑落到地上的时候我听到那男人的话音,冷冷的,像我身上的水。

最初的日子令人不愿再去细想,那段四处借债,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日子。直到后来长大,无论经济和精神都有了承受的能力,不知为什么却依旧没有勇气回来看看她,甚至现在,我俩的距离仅仅一门之隔,我却依然没有勇气推开门走进去,坦然地叫她一声妈妈。

这同时卡车贴着车身呼啸而过,里头的司机冲着我们把喇叭一阵狂按。我长出一口气,目光再次转向后视镜,那里没再见到那辆丰田车的踪影。于是跟在那辆卡车后面将车开上高架,继续朝前开了约莫数分钟,确认那辆车真的没继续再跟来,我这才找了个道口下高架,往前绕了几个弯,驶到一处看起来颇为安静的地方。

“我从长沙来的,想问问你,认不认一个叫庄秀英的人。”

“我知道,看到了……”声音放低,他把我抱了抱紧,并且不让我继续朝娭毑的方向看。片刻后,他问:“那个德国人呢?”

可是当鼻子里缓慢吸入的空气明显变得越来越稀少的时候,那些提醒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

按希琉斯所说,斐特拉曼曾经从库什人的手里拯救过这女人,然而,不知出于什么状况,他又将这女人某个对她而言比命还重要的人给杀了。这局面于是变得极其复杂,至少于我来说,我会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才会得到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怕它们把你弄脏是么。”

但很快再次静了下来。

因为她的身材,所以我特别留意到了她身上那套古老却美丽的衣服。

我没作声,只默默点了支烟递给她,她接过去塞进嘴里用力吸了一口,那一直微微颤抖着的嘴唇这才略微平静了点下来。

“我饥渴啊,你能代替它满足我么。”

上吐下泻,去医院无论打针吃药,一直都看不好。后来那孩子哆哆嗦嗦交代了偷吃的事,家里人一听,赶紧带到娭毑家赔罪。于是娭毑责骂了他一通后,就带着他在堂屋里坐着,用针给他在肚脐眼上挑了一个整夜。

“成交么。”

“她是你的敌人。”

我的话令他冷冷一笑。“你好像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粉碎。

“是的。”

引擎发出尖锐的啸叫声,他迅速倒档,再踩油门。车子因此一气朝前跃了出去,弹落到地上的瞬间我得以抬起头,就看到小默罕默德一手拿着只灭火器,一手把着方向盘。四周白粉混着黄沙粘满了车窗和车子的各个角落,一个沙人探身朝车窗里抓进来,被他用力一转方向盘,猛地将它甩了下去。

可是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这不禁叫人气馁。

而这一系列问题随即令我的思维又直指向另一个谜团——1939年,那座被英国人挖掘出来的坟墓,它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它当然不是谎言。”从我手里收回照片,他将烟从我嘴里抽出,塞进他嘴里:“找到它的那支考古队,是我曾祖父资助的。”

于是脱下外套将他的头重新裹住,我回到工作台边坐下,给自己舒舒服服点上支烟,然后将上面那叠还没看完的照片抓了起来,定下心继续往下看。

就在他抓着我的头发试图把我朝身后的墙上甩过去时,我奋力一挣,把刚才一直被我小心掩在身后的那样东西露了出来。那件之前我强忍着身体的痛苦,也要将他一步一步引到这个地方,就为了能让他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大片被仪器划出来的线条。之所以说一片,因为那些记录脑电波峰值的数据线已经长到超过了纸上的水平线。大量黑色的线条在纸上近乎狂乱地划出一大片狂草似的峰值图,虽然病理不是我的专长,但这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线条足够令人大吃一惊。

这发现令人泄气,因为它说明了这座墓可能并不是座保存完好的古墓,运气差些的话,可能里头都已经被盗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