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妈第一个扑上来,哭喊着:“儿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在哪儿?我的儿在哪儿呀……”

中午将近的时候,大马棒果然回来了。但范子安心里咯噔一下:大马棒绝不像是马到成功的样子,而是一脸诅丧。

“是因为,他知道你要替蒋家去新京伸冤告状,所以他要杀了你!”

那个人一指正前方的一个残破不堪的正殿,说:“蒋小姐就在那个正殿里等着你呢。”说着,他就又带领着爷爷向那个正殿走去。

柳桃桃忽地站起身,几乎是光着上身,奔过来搂着爷爷,说:“大哥,你出去一会儿,那还背着褡裢干啥?你是不是想甩掉俺自己溜走啊?啊?肯定是!”

柳桃桃几乎从床上把匍匐着把半边脸探下来。“大哥,你不要担心那个,虽然俺上了齐家的花轿,但俺还没和齐天赐拜天地,入洞房,那俺还不算齐家的媳妇,而且还是齐家人没能力保护好俺,他们还有啥脸说话呢。如果齐家找到了俺们,俺就说是自愿做你的女人的,他们也奈何不了,再者说,齐家是要面子的人家,他们不会经官动府的说他们家的媳妇被别的男人睡了。只要他们知道了俺已经不是闺女了,他们就不会再承认俺是齐家的媳妇的。”

“大哥,俺只问你一句:要是没有蒋明珠你会不会喜欢俺,娶了俺?”黑暗中,柳桃桃的大眼睛闪着期待的亮光。

“不是俺狠心啊,是没有别的办法呀!要是不嫁过去,俺们一家人就无法活下去了!我弟弟今年才七岁呀。只有豁出我自己了!”桃桃哭叫着。

“我们去对面的山坡我用鲜花给你编制”贾山说。

齐家发生“桃花难”之后,齐八爷就决意要把柳桃桃娶过来做天赐的媳妇。一来可以顶了那笔高利贷;二来他觉得,“破桃花”从这个俊美的女子身上开始,是最适合不过了。想到桃桃,齐八爷便情不自禁地冲动一番。就像二月的河流,破冰之后激荡涌动。

尽管破桃花之法令齐家上下感到尴尬,无奈,但齐八爷似乎深信不疑。他感觉南方蛮子所说,和自己的奇梦完全吻合。自己家肯定是犯了内桃花。至于说,那破法,灵不灵也要试试才知道。

继承齐家祖上的财产,民国年间,齐家就已良田千亩,牛羊成群。仅扛活的长工就有几十个。齐家的家业比蒋窝堡的蒋家还要殷实富裕,而且还有一个东北军里当旅长的外甥给撑腰呢。

“大哥,俺是看中了你的这个人,穷人富人有啥关系呢?咱们这里大多数都是穷人啊,不也照样生活得很好吗?只要能找到一个投心对意的又靠得住的男人,就算生活苦点也是开心的,再者说了,只要有头脑,有力气,还能苦到哪里去呢?”柳桃桃说得如痴如狂,头头是道。

爷爷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入睡,可是越是强制越是没有睡意。也难怪:近在咫尺就躺着一个美人,正常的男人都会想入非非的。事实上,我爷爷和柳桃桃几乎就是相挨着,那段距离只是床上床下而已。

“俺的心上人就是蒋家的大小姐蒋明珠啊!”爷爷说起蒋明珠心里就波涛浪涌的。

爷爷在前边走,姑娘在后面给看着狗,一前一后就进了房门。穿过两边是灶台的外屋,进到里屋去,屋内的陈设很简陋,炕沿边坐着一个披着外衣,正在用大烟袋抽着旱烟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老人见陌生人进来,也急忙站起身,看着爷爷。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啊?虽然是这样,也不见得你嫁到齐家就是火坑啊?说不定你会很幸福呢,当日不认识不等于不好啊!俺看那个齐天赐不错啊!”爷爷一方面是不知道怎样安置这个累赘才这样极力撺弄她回齐家,另一方面他也确实觉得那个齐天赐还真有些男人的气概。为了自己的没过门的媳妇,有勇气去和日本人拼命,算得上是个男人。

这个时候,我爷爷才有闲工夫仔细打量这个新娘子。这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弯眉,大眼,高鼻梁,面若桃花。个头不高不矮,体态被大红旗袍勾勒得更加曲线优美,脚下是一双大红的绣花鞋。由于刚刚遭受日本人的撕扯侵袭,红袍大襟上的两颗扣子还敞开着,红袍上还沾着泥土;头上的发髻明显散乱,头上的红花已经脱落得只剩下一朵了。

新郎身子晃了晃,“哼”的一声倒在地上,喇叭甩出多远。

那个新郎沉不住气了,下马过来说:“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拦住我们的大车,到底想干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