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憩了片刻,神志稍稍清晰了些,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只觉做了一场大梦。

玄干真人点头道:“此毒见血封喉,但凶手既敢将匕留下,显然胸有成竹,不怕咱们由此追索到他的头上。”

林熠推托几次不得,于是道:“好,就请大哥、大嫂将石棘兽先带回府上。异日有暇小弟再登门领取就是。”

林熠思归心切,也不宿店,继续漏夜赶路。渐渐脚下群山起伏,险峰嶙峋,已是到了龙山。

当下邙山双圣你一言我半语,杂七杂八啰哩啰嗦叙说了与林熠别后的情形,果与林熠的猜测相差无几。又言道罗禹如今静心休养,身旁还多了玉茗仙子的照顾,羡煞不少同门师兄弟。

他拍拍林熠肩膀,继续说道:“老夫的身分,你也不必枉费心机去猜。我这么做,归根结底也是为你着想。

在头顶中央的地方,刻着一幅丈许大小的图形,外圆内方,里面星罗密布,龙章凤文并列其中,独树一帜,与周围图形大相径庭,也不见有小字标识。

林熠一凛,暗道:“这老爷子的修为,竟臻至”铸元凝光“的无上化境,岂非已是地仙一流!”

容若蝶道:“这些人留在筑玉山一年于正道各派实力损失不过尔尔,咱们却不但要将他们供养起来还需派专人看守,殊不划算。

此消彼长,他禁不住要挺身求战,宁可舍了性命也要教仇厉铩羽。

飞云真人不慌不忙,一式“横断暮岚”仙剑疾点在鞭头,眼花撩乱的赤色光影顿时一散。

这时双方为腾出比试的场地,以溪水为界各自朝后退出十丈,遥遥相对。

这座竹庐筑在一条溪涧旁,四周群山环抱云霞飘浮,竹叶婆娑鸟鸣空幽。

仇厉道:“纵是仇某追上你们也仅得六句总诀。照此计算,岂非要放过你们七回才能完满?再加上那卷《云篆天策》,嗯,那便要八回了。”

一道弧光紧连一道弧光,始终不离仇厉后背诸处要害。

只见他使尽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拔起一根碗口粗细的青松,横抱在身前,跌跌撞撞朝战团奔来,挥树横扫,居然是有模有样的一招“席卷千军”。

小道士“啊哟”惨叫,在地上翻滚了十多圈,老半天爬不起身,哼哼唧唧揉着后脑勺,嘴里还傻笑道:“小道就晓得仙子准会赶来相救,刚才可真是吓惨我啦!”

就在这时,院外一阵脚步响动,有一和尚恭声道:“启禀住持,青木宫木仙子与天石宫左天尊,在外求见。”

她心下欢喜,杀意又消去大半,问道:“‘大春’是谁,你们观里还有女道士么?”

两个丑汉呆了呆,面前如此一个娇柔秀雅的少女软语相求,别说拳打脚踢,就是骂上一句恶语都觉得大煞风景,着实舍不得。

罗禹怒shubaojie道:“妖女,你恁的歹毒,为了一己之私,竟无端草菅人命,罗某容你不得!”

可他毕竟与金光圣母仅为初交,相识不深,惟恐万一误会了她,不仅有损金光圣母的好意,更令玉茗仙子难堪,于是不动声色的试探道:“茗妹,你干娘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如今雾灵山脉中多少正魔两道的高手,都在日夜不休的找寻瑶邪天府所在,却不可得,想来那定是极为隐秘的地方。

电光石火中,他脑子里出奇的清楚,暗自道:“今夜我只怕要命丧在这老魔剑下,却辜负了恩师对我二十多年的苦心教诲。不知林师弟他们知晓了我的死讯,又该何等的伤心悲愤!

玉茗仙子也以传音入秘回答道:“万万不可,小妹岂能让罗兄挡灾,自己却贪生怕死逃之夭夭?”

换作别人,他或可抬出金牛宫的金字招牌吓吓,然而对着玄干真人,这招却不用也罢。

麻奉秉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哈哈一笑温言道:“仙子客气了。老夫此来,只为向仙子求寻一位朋友的下落。”

麻奉秉笑而不答,旁顾言他道:“无戒大师,可否取出那株丹参让老夫一开眼界?”

他走到潭边蹲下身子,双手掬起一捧清泉润到脸上,一股清凉舒爽的滋味贯透全身,毛肌肤无不写意之极。罗禹深深吐了口浊气,洗尽面上连日的尘土,又饮了两口甘冽的泉水,直觉得比瑶池仙酒还要醇甜,心中想道:“难怪青梅师叔会择此隐居,即便是在昆吾山上如此胜境也不多见。”

林熠漠然抬眼看了看漫天的繁星,说道:“罗师兄,天快亮了。小弟必须赶紧离山,不然就走不脱了,你可抓我回去向诸位师叔请功,或者就让我离开。”

罗禹低喝道:“林师弟,你……你当我罗禹是什么人!”

林熠微微一笑,眼睛却又红了,举步说道:“好,那小弟便告辞。罗师兄,但愿下回咱们两人狭路相逢时,莫要拔剑相向。”

罗禹道:“且慢!”从腰带上解下锡壶,递给林熠说道:“喝口酒,算我为你送行!”

林熠默zhaishuyuan然伸手接过,仰痛饮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汁刺激得肺叶剧烈抽搐。

两行热泪混合著滴淌的酒汁沾湿衣襟。

他挥手抛还锡壶,举起袖口用力一擦湿漉漉的面庞,低语道:“罗师兄,小弟去了,你多保重。”

罗禹颔,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什么,只一字一顿道:“保、重!”

林熠扬手再祭出一道飘风灵符,光华闪烁中只听罗禹低声念道:“曾是鲜衣怒shubaojie马少年行,意气风问封侯;不意此身多飘零,蹉跎了英豪情;但求海内存知己,纵在天涯若比邻─”大口饮尽烈酒,“啪”的将锡壶掷在山石上,碎裂一地。

转再朝林熠望去,寒风轻送里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消逝在密林中。

忽听赵铭英惊咦一声,将罗禹的思绪又唤回到眼前,只见他望向酒肆外的街道上说道:“那好像是涟州威远镖局的车队。罗师兄,咱们何不去问问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眼界开阔,说不准会有什么线索。”

另一个名叫邓立言的弟子赞同道:“对啊,听说他们的总镖头曹子仲曹老爷子,还是太霞派的掌门,说起来与咱们昆吾剑派亦分属正派同道。”

赵铭英轻笑道:“邓师兄话虽不错,可太霞派比起本门,声威上差得太远,只开了间镖局养家糊口。这回玄雨师叔就任新掌门的大礼,曹老爷子连出席资格还未够。”

罗禹正色道:“咱们身为昆吾弟子,岂能单凭声威高低便看轻人家?本门未请曹老爷子出席掌门就任的大礼,乃是彼此素来没有交往,不好叨扰人家,可不是看低太霞派的名头。这话传了出去,免不了又让人指责昆吾弟子倨傲自负,无端惹上一场风波。”

赵铭英本是无意中随口说笑,被罗禹当面驳斥脸上也有些窘迫。虽不服气,却奈何罗禹之言大义凛然,也无从顶嘴,只好尴尬道:“罗师兄教训的是。”

罗禹道:“咱们去问问也好,至不济也与人家打个招呼。”起身迎到门外,站在台阶上抱拳朗声道:“在下昆吾罗禹,见过太霞派诸位同道。”

他曾听林熠谈及过与曹彬在龙山邂逅抗敌的遭遇,爱屋及乌,尽管不知曹彬是否就在其中,但语气里对太霞派的弟子依旧fqxs透出和善亲近。

威远镖局的车队闻声止步,一名儒雅清秀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向罗禹还礼道:“在下曹彬,走镖路经此地。敢问罗兄有何见教?”

罗禹道:“见教不敢当。罗某是想问上一声,诸位一路行来,可有见过在下的小师弟林熠?”

赵铭英从袖口里取出一卷画轴,迎风舒展,画的正是林熠的头像,笔力入木三分,唯妙唯肖,补充说道:“就是画中之人,曹镖头是否认得?”

曹彬仔细打量画轴,半晌后摇头道:“在下不曾见过。”回过头来,问手下的十多个趟子手道:“你们有谁见到过这画中之人么?”

趟子手纷纷回答没有,赵铭英微觉失望,举目扫视车队。因是回程,押运的红货早已交付物主,车队里只剩下二十余匹骡马。

赵铭英的目光投射到伫列前方的那架马车上,心念微动,暗想,行镖之人怎还需驾乘马车?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抬步走到车前,见帘布低垂,里面仿佛有人,于是问道:“曹镖头,不知这辆车里坐的是哪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