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处,头顶中央是一幅巴掌大小的图案,上面弯弯绕绕勾出密密麻麻的曲线与圆点,如同纠缠在一起的乱线团,旁边四字“丙正十四”,比那绿豆也大不了多少,若非留神观望,定会一晃而过。

林熠年纪虽轻,但出道数年阅历颇丰,其中更曾经历过与仇厉这般高手的恶战。

林熠见此老古道热肠也颇感动,颔道:“费师叔走好,咱们后会有期。”

三十一年前,仇厉夜闯正一派连伤七名高手宿老,其中就有三位乃费久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可谓冤大仇深。

雁兆肚子里大骂飞云真人老奸巨猾,他尽管采取守势可是剑气严霜,咄咄逼人,等若已经出手威迫自己,隐隐占得先机,远不如费久来得实在。

林熠凝视容若蝶充满智慧与自信光芒的明眸,报以一笑道:“小弟只是借光看戏的,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我可不能坏了规矩。何况蝶姑娘既无恶意,小弟又何苦大费脑神去思前想后?”

他默zhaishuyuan默zhaishuyuan探视体内真气,汩汩绵绵平和流转已恢复了五、六成。

林熠一字一顿道:“当然是《云篆天策》和那四十二句总诀。咱们以一个时辰为限,小弟与黎仙子先行一炷香的功夫,仇老哥要是能够在期限内追着咱们,小弟就将后面六句总诀如实相告。”

见他左一挡,右一点,巴掌大小的血铃却飘忽不定,将林熠的仙剑一次次弹起。

她有心再施展“无颜神针”,可袁谭二人已有前车之鉴,哪能重蹈覆辙?

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自己高耸的胸脯,嘴角似笑非笑,十足的受用写意。

禅堂门后,尚有两个中年僧人委顿在地,身子并排靠着墙壁半躺半坐,双目翻白,也是龇牙咧嘴般,成了死人。

黎仙子闻言禁不住“噗哧”一笑,杀机褪淡不少,思量道:“原来是个呆道士,却也傻人有傻福,逃过了当日杀身之祸。他能想着为师父同门报仇,这份忠心与勇气却也可嘉。”

虽然剑拔弩张,但众人依旧fqxs忍不住想笑,想不到这对丑汉,竟还怕别人说他们“脾气太好”。

黎仙子全神贯注,口中不以为然道:“你说我在做什么?自是采补他的元阳。为了救我的好妹子,本姑娘不得不大耗真元,施展出千幻灵心术,若得不到阳气滋补,不仅功力大损,更会种下走火入魔的内伤。

玉茗仙子道:“黎姐姐现下未必就在瑶邪天府,去了也多半找不着她。干娘好意,女儿心领,但想来黎姐姐机智多变,只要存心隐匿身形,也不会有事。”

眼见丹鼎神君左掌劈到,罗禹咬牙挥剑相迎。可惜真气不济,这一剑软绵无力,被对方轻易抓到破绽。

当下朗声说道:“木仙子若一意苦苦逼迫,说不得罗某惟有领教高明!”

待云雾初散,罗禹相貌装束已然大改,与灵符画像的玄干真人变得一模一样,这才现身崖顶,学着恩师的声音喝止麻奉秉。

风中轻轻荡漾开一股极好闻的香气,麻奉秉饶是老成持重,亦忍不住耸耸鼻子深吸一口,顺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自一丛盛开正艳的芍药之后,步出一位挎着花篮的白衣少女,手持一柄精致小巧的银锄,袍袖轻挽,露出的一段藕臂粉白透红,云鬓蛾眉,秋水为眸,秀雅出尘不见半分世人俗气。

无戒和尚道:“多谢麻护法关照。此事贫僧做得极为隐秘,又将那些牛鼻子老道一个不剩的统统宰个干净,应该不会让外人知道。”

罗禹追丢了千年妖狐的踪迹,大不甘心,本著除恶务尽的侠义精神,十余日来探幽觅险,寻访妖狐的蛛丝马迹。无奈百万大山委实太广,仅有名字的峰峦山岭就不下三五百座,要想在其间找寻一只千年妖狐的踪影,无疑於大海捞针。

容若蝶嫣然道:“老爷子,要说偏心的也该是你。蝶儿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将一身绝学传下一招半式,你这般厚此薄彼,蝶儿可不依。”

雪老人呵呵大笑道:“好丫头,跟我讨要好处来了?这十多年中,我教你的还少么?再说我老人家将手舞足蹈小八式传与林熠,又和教给你有什么两样?”

这话一出,饶是容若蝶辩才无双、慧心通明,也消受不住,窘羞薄怒shubaojie道:“老爷子,你还没喝酒,却哪里来的疯言疯语?”

雪老人满不在乎,见容若蝶受窘更是开心,笑嘻嘻道:“老夫说错了么?你和他─”刚说到个“他”字,猛然像记起了什么,急忙咳嗽道:“不说啦,喝酒!”

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林熠也把酒喝了,容若蝶却只是浅浅啜上一小口,便放下杯子,又为两人斟酒。

林熠见她语笑晏晏的娇柔模样,如何也无法将眼前殷勤劝酒的少女,与那个指点群魔、谈笑间力压正道围攻高手的容若蝶联系在一起。

他当然不会傻到自我陶醉,以为容若蝶对自己另眼相待、垂青有加,乃是倾心于己之故。

从雪老人与容若蝶谈话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中,林熠断定其中必另有隐情,只不过自己毫不知晓,亦无从去瞎猜乱蒙。

但为何这两人始终三缄其口不肯说明,这其中隐藏着怎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是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想到这里,林熠心中哑然失笑,暗道:“本公子不过是个昆吾剑派的二代弟子,容若蝶也不需耗费偌大心力来算计。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容若蝶又举起杯盏,说道:“林兄,这第二杯酒是小妹与雪老爷子为你饯行,祝你日后能笑傲四海,前途不可限量。”

林熠笑道:“这酒小弟就更加要喝了,也祝蝶姑娘青春永驻,秀颜长青。”

雪老人夹了一箸菜塞进嘴里,满面笑容含糊不清的问道:“蝶丫头,有二必有三,这第三杯酒又有什么彩头,是交杯酒么?”

林熠大摇其头道:“错了,错了,这第三杯酒应是我和蝶姑娘一起敬你老人家,预祝老爷子春风化雨,晚来有伴,老夫少妻,花好月圆。”

雪老人满口烈火烧呛在喉咙口,上下不得,涨得老脸通红,连连咳嗽道:“小混蛋,好心没好报,竟敢消遣我老人家。老夫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哪来的老婆?”

林熠一笑,转眼看见食盒里还有三套杯盏碗具,奇道:“蝶姑娘,莫非还有其他客人,怎不见岑婆婆?”

容若蝶笑道:“小妹正要告诉林兄,数日前有两位朋友闯入筑玉山,一路高呼狂喊林兄的名字,寻到小妹的竹庐前。

“小妹好言相告林兄正在闭关,不能分身,那两位朋友却闹了起来。岑婆婆忍不住出手驱逐,不料那两位朋友修为甚是了得,无奈之下小妹只好将他们诱入竹林,困在了五时七候阵中。”

雪老人怒shubaojie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跑到老夫的一亩三分地来闹事?蝶丫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老人家定要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容若蝶微笑道:“听他们的口气并无恶意。我将他们困在五时七候阵里四、五日也就够啦!不敢劳动你老人家出手。”

林熠会心一笑,道:“若我猜得无差,那两位惹是生非的朋友定是邙山双圣。”

容若蝶道:“林兄猜对了,小妹听他们自报名号,果是邙山双圣。”

不待林熠说话,竹林里传来拳掌交击、呼喝怒shubaojie骂之声,但见岑婆婆与一对连体怪人且战且走往这边过来,正是白老七与白老九这两个活宝。

白老七一面出招一面怒shubaojie道:“臭老婆子,你说谁是丑八怪了?还不赶紧向我们兄弟赔礼道歉,摆上一桌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

他与白老九被困在五时七候阵,委实吃了不少苦头,憋着一肚子邪火,好不容易逮着岑婆婆,再不肯轻易放过,打得兴起,竟没注意到石屋前的林熠。

岑婆婆左支右绌,气喘吁吁道:“放屁!”腿踢连环踹向白老九。

不防邙山双圣一个转身换位,白老七将将杀到,一把捞住岑婆婆右脚,哈哈笑道:“老太婆,这回我看你往哪里逃?”

白老九在后面叫道:“老七,别放手,把她甩到我这面来!”

白老七刚应一声“好”,不料手上一空,迎面劲风凛凛,岑婆婆小腿一曲一弹,右脚从鞋子里脱出疾点白老七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