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老人轻赞一声:“好!”食指倏然弹出,“叮”的震开仙剑,手间凝铸的金羽苍鹰砰然雷动,脱缰轰出。

他于是点头道:“好,老夫就先走一步。他们要是敢对你不利,咱们正一、昆吾各派,都跟冥教没完!”

数日前,仇厉伤在林熠掌底,伤势未愈,以费久的眼光自能看出。

他汲取费久的教训,不敢怠慢,缓缓掣出仙剑“出尘”。

仇厉道:“仇某手下这四个弟子,修为虽各有所长但也相差无几。如何安排还请小姐费心指点。”他似乎对容若蝶怀有莫大信心,以至于根本不担心己方会输。

一曲低婉如诉的铮铮琴声徐徐从竹庐外传来,譬如仙乐幽幽,教林熠这个仅粗识乐律的人也心旷神怡。

林熠笑道:“非是小弟自负,假如一个时辰里仇老哥追不着小弟,那么以后也别想找着了,就看仇老哥敢不敢赌?”

林熠右臂麻,暗惊对方功力了得,仙剑却无丝毫徐缓,吐气扬声又是九剑。

忽听小道士叫道:“高竹竿子,矮石墩子,你们两个打一个,欺负我仙子师父,算什么本事?小道来也!”

一阵子风驰电掣,亡命飞奔后,她早已遍fanwai体香汗淋漓,难以为继。

不问可知,这两人该是站在禅堂外,替无戒和尚护法的弟子,也难怪自己刚才进来时,不见门外有人把守。

她被这小道士无意中窥破行藏,万一泄漏出去,麻烦不小,自是一掌杀了最为干净俐落。

玉茗仙子苦笑道:“干娘啊,您老人家何苦如此?”朝着两个丑汉盈盈拜倒,虔心道:“小妹干娘对两位前辈多有冒犯之处,小妹愿以身领。两位大可也痛骂小妹百句千句,若不解气,便踢上两脚,打上两拳也是使得。只求两位高抬贵手,勿要再为难我干娘。”

说着,弯下身子将赵干仰面朝天翻转过来,洁白滑腻的脸庞上浮起一层绿光,双目微合,琼鼻中喷出两道墨绿色的妖艳光束,正钻进赵干的鼻子孔里。

罗禹冷眼旁观,见金光圣母不问其他,却一味绕着弯子,想让玉茗仙子说出千年妖狐的下落,禁不住生出疑心。

仅是半盏茶左右,花妖树精便损折过半,木仙子将玉茗仙子困在当中不伤毫,水袖过处,对花妖树精却绝不容情、痛下杀手。

罗禹也摇了摇头,用传音入秘道:“你身负重伤,如何是这妖妇的对手?不如由我暂且纠缠住她,仙子与诸位园中姐妹尽出谷藏匿。”

这符上布满道家真言,当中正是一幅玄干真人的画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绿老者也目不转睛盯着玉茗仙子,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这小丫头,数百年中不知吸食了多少日月山川钟灵之气,老夫若能攫其精血炼化内丹,不啻省却数十载的寒洞苦修!”

无戒和尚暗暗叫苦,心中恼怒shubaojie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为拍麻老魔的马屁,竟将此事泄漏出去。哼,若让老子晓得是谁干的,不吸干了他的精血誓不为人!”

他料青梅真人即久居百万大山,对此中情形当颇为熟稔,说不定晓得那妖狐修炼的洞府所在。於是罗禹照著青梅道人说起过的思闲峰方位,径自寻来。

最後,他自杀了,在一个黎明站著拥抱了死亡,以最悲壮的方式出了呐喊。

林熠马不停蹄,往甲正二图上瞧去。这幅图比上一幅更加复杂,分从“中极”、“天突”等穴,将奇经八脉与十二常经融会贯通,最后形成周天游转。

林熠照葫芦画瓢,驾轻就熟调动真气,体内一热,如有涓涓热流往复流淌。

继而一缕真气自右臂云门、中府两穴沿手臂至大拇指的天府、侠白、尺泽诸穴,贯串手太阴肺经。

林熠心无旁骛,一幅接着一幅地参悟修炼,感到体内真气越来越烫,游走的也越流畅淳厚。

到第二十八幅上,“甲正”字系列的图形戛然而止,林熠眼前猛然一亮,脑海中“轰”的空明一片。

后面一幅幅“甲副”字的画面扑面而来,好似根根线条与图形都活转起来,映射在灵台上幻化出无数独臂人影,闪展腾挪,舒臂屈指,飘忽游动─这是一式极为高明的擒拿手法,依稀就是雪老人曾经施展过的那招“渊底擒龙”。

林熠至此豁然开朗再无疑虑,神聚灵台,默zhaishuyuan默zhaishuyuan体悟渊底擒龙的种种玄奥变化,身体里勃出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终于一声清啸飞身掠空,丹田真气磅@浩荡直注右臂,舒展身躯手舞而足蹈。

初始动作缓慢凝滞,往往会有停顿反覆,到后来诸般玄机了然于胸,招式越走越是纯熟圆润,直教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这套手舞足蹈小八式,乃雪老人闭关十八年,呕心沥血倾注一生心力所创,集太炎心法、幻空身法、踏沙腿法以及诸般手法、指法等于一体而得大成,其中每一招都可谓穷尽天下古往今来的各种套路变化,再配合上手眼身心,纷繁复杂譬如无涯瀚海。

好在它重意而不重形,重悟而不重修,大合林熠素来不喜生搬硬套、死记硬背的口味,一时间融入个里心神俱醉,难以自拔,浑然忘却身外景象,岁月倥偬。

他如饥似渴,一鼓作气依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顺序参悟下来。

那六幅外圆内方的石刻镶嵌正中位置,却非手舞足蹈小八式的心诀,林熠无暇多顾,只略过不问。此际即便有人告诉他,这就是石室结界的符文封印,恐怕林熠也同样抛诸脑后,全心投入另一片浩瀚天地。

待到手舞足蹈小八式尽数贯通,林熠禁不住鼓起长啸,头顶隐现三华五气,周身红光萌动,青气缭绕。身如龙,指似电,从最后一式“螳臂挡车”倒着往上,翻翻滚滚演练到第一式渊底擒龙,一气呵成,说不出的舒畅痛快,神清气足,丝毫也不觉疲惫。

脑海中的图形不断循环往复的浮现又褪去,褪去又再生,只觉得奥妙无限,博大精深,每多体悟片刻,便会又有新的裨益收获。

林熠就如疯魔附体一般在石室里上窜下跳,左飘右飞,忽而会意而笑,忽而蹙眉而思。如果这情景教岑婆婆瞧见,定会在他“小混蛋”的评语后,再赏他一个“疯子”的称谓。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门蓦地悄然开启,雪老人单臂环抱一个刚从地下启出、尚未来得及擦净泥尘的酒坛靠在门边,眯起双目观瞧林熠。

林熠状似无睹,依然故我。雪老人默zhaishuyuan然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欣慰又得意的笑容,左袖“啪”的拂去封泥,正想举坛畅饮。

林熠的身形骤然停住,鼻子用力翕动,目光顺着醇正的酒香望到雪老人怀里,顿时眉飞色舞道:“好酒!这是正宗的”烈火烧“,据说至今只剩不到十坛。老爷子好生厉害,居然有如此的绝世佳酿!”

雪老人道:“小混蛋酒经不少,这可是当年我老人家用一式鹰扬九鉴才换来的宝贝,多少年来也没舍得喝上一口!”

林熠涎着脸笑道:“这么说你今日把酒拿来,是特意准备要招待晚辈的?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可就不客气啦!”

雪老人赶忙把酒坛往怀里捂,摇头道:“做你小子的千秋大梦吧,一口也甭想!”

林熠一摊双手,无奈道:“老爷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端着酒坛躲哪儿一个人偷偷喝了不好,偏在晚辈面前来回晃悠,这不是摆明挑逗我么?”

雪老人把酒坛抱得更紧了,呵呵笑道:“你小子不服,那就来抢啊!若能抓到酒坛,这烈火烧就分你一半。”

林熠心念一动,醒悟到雪老人是有意要借这个因头,考教自己手舞足蹈小八式的进境。他显出一副为难模样,叹息道:“那哪成?你老人家不惜耗损数十年真元,为晚辈筑基洗髓,恩同再造,我岂能忘恩负义,再出手抢你的美酒?”

雪老人眨眨眼睛,嘿道:“小混蛋,别装模作样啦!再说,你未必能沾着酒坛子的边。”

林熠苦着脸道:“说得不错,你老人家这么死死抱着酒坛,我哪有机会得手?

万一稍不小心,再把坛子震碎了,可就白白糟蹋了这坛烈火烧。“

雪老人似乎嫌身体护着还不够,又把左袖掩在酒坛上,越加盖得严实,振振有辞道:“我不抱进怀里还顶在头上么?废话少说,想喝酒,只管使出本事来抢!”

林熠一味摇头道:“你老人家只消大袖随手一扫,就能将我震出三、四丈远,我压根近身不得,这个赌不打也罢!”

雪老人呵呵大笑道:“闹了半天,你小子怕的是这个!放心,我老人家不用功力欺你,否则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林熠嘴里有一句没一句讨价还价,眼睛悄悄观察雪老人。

只见他渊渟岳峙,倚靠石门,除了正面出招之外别无他途。一袖一手环抱胸前,周身上下护持的天衣无缝,泼水难进,要想使强硬抢,多半徒劳无功。

他剑眉一扬,计上心来,坏笑道:“我险些上了老爷子的恶当,外面树下分明还埋着几坛子好酒,尽可取来痛饮,却何苦与你争得头破血流?”迈步便往门外走。

雪老人喝道:“小混蛋,站住!”挥袖迸出一道劲风,欲将林熠堵在门内。

他左袖一抬,胸前顿生缝隙。林熠哈哈一笑,动如脱兔欺身闪过袖风,右手一招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无往不利”探向雪老人怀里酒坛,看似简单,但左肩微耸,双腿步罡踏斗,又暗藏一式渊底擒龙,隐隐罩住对方左右身侧的趋避退路。

只要雪老人一个应对失当,后面的攻势必如滔滔巨浪连绵不绝的涌至,绝不容有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