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费久念念不忘复仇雪耻,奈何仇厉行踪诡异,修为卓绝,始终不得机会。

一叶知秋,仇厉出场的三名弟子因材施教,各有所长,也彰显出这魔头惊世骇俗的魔功底蕴。

容若蝶笑道:“好啦,仇大哥,该咱们派人出阵挑战,莫让费老先生他们等急了。”

林熠对花草所知不多也唤不出它的名字,但见清幽芬芳,非是俗品。

仇厉冷笑道:“要是追不到呢?莫非就此放走你们两人不成?”

他虽有血罩神功护体,但也不敢怠慢,右手血铃倏忽击出“叮叮叮─”一连九响,将林熠的剑招封架化解。

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不给黎仙子丝毫喘息腾手的机会。

依着她此刻想法,自然是溜得越远越好,可惜体内真气却没剩那么多。

只是这两人的喉咙上各留着一道殷红伤痕,显然是被人从正面袭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捏碎了喉骨。

黎仙子脸上一寒,冷笑道:“你敢哄骗本姑娘?云居观十余日前惨遭屠戮,哪里还有什么‘大智’、‘小智’的?”说着,朝前迈上两步,心里杀机萌动。

金光圣母却笑不出,沉声喝道:“丫头闪开,老身纵被千刀万剐,也不要你替我求情!”

黎仙子眨眨眼睛,也不多问,将瓷瓶收入袖中,道:“那再好不过,要是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冒险潜入老妖婆的丹室盗药了。”

金光圣母道:“若不是为你,老身才懒得为这妖狐担心。但她的瑶邪天府除了你,难保就没有别人清楚,反远不如老身的金光洞来得安全。要不干脆让她也到老身洞府避祸得了,待到风声过去,再作其他安排也是不迟。”

玉茗仙子内伤未愈,又心恸无数园中姐妹的惨死,尽管招招皆拼命而为,却不免略微散乱。在木仙子一双水袖跌宕中屡屡遇险,幸得有小兰等人舍身相护。

玉茗仙子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更暗暗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甜蜜,急忙摇头道:“罗兄厚谊小妹铭感于心。不过此事终究与罗兄无关,还需由小妹应对。”

这时,玉茗仙子正中了麻奉秉的焚金神掌,跌飞进芍药丛中。罗禹更不再迟疑,取出太虚云像符,随风一展。

吕岩从眼珠落到少女身上开始便停止了转动,暗赞道:“早听说玉茗仙子生得国色天香,秀丽绝伦,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绝无虚传。便是这满园的奇花异草,与她一比,也不过有如蓬蒿荆草。”

那边无戒和尚正敬过麻奉秉一杯酒,刚刚重新落座便听後者说道:“无戒大师,听说就在今天下午,你从云居观青梅真人手中抢得了一株万年丹参,可有此事?”

此事倘若换了旁人,或许就此放弃回转仙山复命。可罗禹生性坚毅,疾恶如仇,怎也不愿就此收手。他久寻不获,忽地想到在百万大山思闲峰顶有一道观名叫“云居”,观主青梅道人乃是昆吾剑派的旁支弟子,十余年前曾率徒亲赴昆吾山,恭贺玄乾真人一百八十岁的华诞,与罗禹也有一面之缘。

他想弄清楚,到底是谁错了,为什麽人们宁愿垂著头整日面对一个颠倒的世界,却不敢挺起胸膛来,哪怕正视上一眼?他苦苦求索著答案,从少年长成青年,从青年变成中年,直至衰老──

林熠嘻嘻一笑,拍拍胸口说道:“岑婆婆怒shubaojie啦!好吓人!”

容若蝶将紫玉琵琶交给岑婆婆,说道:“仇大哥,此件事了,小妹仍需逗留数日,就有劳你先行回禀教主他老人家了。”

仇厉道:“好,仇某先告辞。林兄,咱们也后会有期。”

林熠招招手作别道:“仇老哥,咱们日后还是别再见面为好,小弟第一次撞着你就被揍了个半死,剩下的半条小命我还想多留几年。”

仇厉哈哈大笑,向容若蝶与岑婆婆一抱拳,率着四名弟子去远了。

容若蝶目送仇厉五人远去,道:“好啦,现在这里就剩下咱们几个人了。林兄,小妹带你去见一个人,待与他会面过后林兄即可离去。”

林熠诧异道:“是谁,这筑玉山还住着旁人么?”

容若蝶摇头道:“他是小妹的一位尊长,名字小妹可不能说。”

岑婆婆“呸”道:“什么尊长,一个老混蛋,老疯子罢了。”

林熠乐道:“老混蛋,不正好与在下这个小混蛋凑成一对么?”

当下容若蝶在前引路,林熠紧随其后,岑婆婆竟自顾回了竹庐。

两人走进北面的竹林,容若蝶道:“林兄留神,这面的阵势尚未撤去,切不可随处乱走。”

林熠问道:“蝶姑娘学究天人,敢问令师是哪一位世外神仙?”

他从仇厉对容若蝶的称谓里,已经清楚她绝非巫圣门徒,否则仇厉理应称其为“师妹”,而非“小姐”了。

容若蝶摇头道:“小妹没有师父,自幼失孤,全赖岑婆婆抚育成人。”

林熠道:“原来蝶姑娘与我一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我连亲生爹娘是谁都不晓得,比起蝶姑娘恐怕更惨一层啦!”

容若蝶问道:“林兄又何以投到昆吾派门下?”

林熠回答道:“师父说是有人半夜里把我抱到昆吾剑派的山门外,我饿得惨了便嚎啕大哭,惊动了守夜的弟子。师父见我可怜就收留下来。

“又从我襁褓中寻到一枚玉坠,见上面刻了个‘林’字,便给我起名叫林熠。因为他老人家说抱起我时,在下虽然饿得脸色青,可一对眼睛却熠熠闪光活像夜里的小贼。”

容若蝶笑道:“林兄的名字却有这般来历倒也有趣得很,令师想来定也是位诙谐洒脱的人。”

林熠心道,你对神霄、正一各派甚至天宗的情形都了若指掌,昆吾派何能例外?我师父是怎样的脾气,只怕你晓得的比我还清楚,他回答道:“蝶姑娘猜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平日里十分风趣,但小弟最怕的也是他。”

容若蝶惊讶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林兄害怕的人?”

林熠本来是在套容若蝶的口风,一转眼却说到了自己头上,他哪肯吃亏,嘿嘿笑道:“在下胆小如鼠,怕的人着实不少,譬如蝶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容若蝶故作不解道:“林兄何出此言,小妹一介弱质女子,林兄只伸一根手指头便能戳倒啦。”

林熠道:“蝶姑娘客气了,连仇老哥都对你俯贴耳,又谈笑玩弄费师叔等人于股掌之间,小弟岂能不对蝶姑娘的殷勤款待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容若蝶幽幽一叹,道:“林兄这么说才当真令小妹诚惶诚恐了。其实在小妹心中,不但对林兄毫无恶意而且恰恰相反,是视若知己才对,难道在林兄眼中,小妹是与你各为其主、势不两立的人么?”

林熠挠挠脑袋,道:“不会吧,咱们只是初次见面,该没这么深的交情吧?”

容若蝶浅笑道:“林兄莫非没听说过‘一见如故’的典故?”

林熠哀叹道:“完了,完了。师父要知道我和冥教的容若蝶小姐一见如故,还被引为知己,不知该罚我洗多少件臭衣服、臭袜子?

“蝶姑娘,你要真当我是朋友,定不忍心见在下受罚吧?还是痛痛快快告诉我实情,就算小弟求你了。

“唉,你没闻过师父他老人家的袜子有多臭,咱们洗剑斋内外都找不着一只耗子,便全仰仗他老人家之功。”

容若蝶莞尔道:“林兄,你背后编排令师,可小心他老人家有千里侧听之能,你也不必再追问小妹了,终有一日林兄会全部明白。”

这时前方竹林里隐约现出一排石室,打从里面有一个苍老雄劲的声音问道:“蝶丫头,有什么事情笑得那么开心?也说来给我听听。”

容若蝶吐吐舌头,压低嗓声向林熠附耳说道:“糟糕,咱们的话教老爷子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