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青州六万官兵肃清腹地流寇之后楷书南下,吓得霸占琅琊国北部黔陬城和胶山地区的所有黄巾残部急速西逃,蹿入莽莽沂蒙山中,使得正在训练青壮、准备偷袭胶山贼寇报仇雪恨的刘存和王杞懊悔不已,但是狼牙王国北部地区因此得以恢复秩序。

原本愤愤不平要求再次进攻的大小头目听完这话,顿时明白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估计的那么乐观,面对珠山村民众志成城的有力抵抗,哪怕再次发起强攻也没多大胜算。

“禀报主母,王家寨有个孩子沿着海边跑来告警,说数不清的贼寇突然冲进王家寨,围住寨子见人就杀,他爹抱着他从村南密林中逃出来,把他送到马背上,命他前来找主上和王大哥求救,可属下一路奔来,发现王家寨已经大火四起,恐怕凶多吉少了。”

“差不多这样,山中道路还算平整,穿过这片山丘前行十余里,就能看到汶水东岸的平原了。”陆九说完仰起脑袋,喝下半个皮囊的水才长出口气。

大惊失色的刘存和王杞同时站起,王杞抢先一步上前询问,得知前来报信求救的王家寨人就在大门外,二话不说立刻跑出去。

堂中众人又是惊愕又是感激,榻上的秦直禁不住老泪纵横,拉着刘存的手,指指边上两位高徒:

堂中交头接耳的人慢慢安静下来,不少人望向了坐在王六叔下首位由始至终沉默寡言的王杞,似乎在期待从没有表明自己态度的王杞说出心中想法。

程秉听了刘存实实在在的话,欣慰地点点头回到矮榻上坐下,示意刘存坐在侧边的席子上:“子鉴,本官迫不得已匆匆把你叫来,纯属无奈啊!数月来,你的城北庄子收容了数以千计的流民,利用开荒种地、修建庄子、开山挖泥、开渠种树等举措,为流民提供米粮,而且每天坚持在城北施粥赈济,活人无数,功德无量,为本县所有富绅之家做出了表率,赢得无数民众的衷心感戴,所以,本官此次把你召来,再次烦扰于你,内心愧疚不已啊!”

刘存心算两遍,再减去大半估值,小心翼翼地拱手回答:“回大人,若有两百盐工,前期辛苦两个月整修盐场,学生每月能出三万斤海盐,但每年春夏之交和八、九两月惊涛拍岸浪卷数丈,因此,每年产盐生产月份只有八个月,辛苦些全年产出三十万斤还是能做到的。”

刘振重重点头:“孩儿记住了!父亲,需要孩儿做点什么?”

吕平连忙回答:“小的以夏河城北新购庄子名义分五次购买,没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另外,小的将一套雕花细陶酒具送给县令大人之后,获得了开办铁器作坊的准许文书,从徐州招揽的五名老匠师和三十二名匠人已带着家眷住进庄子,和之前买回来的十二名泥瓦匠一起开始砌炉子,估计再有一个月能试火,只是……”

村中辈分最高的王老叔、王四叔,见多识广的王杞以及蔺氏等人更是惊喜万分,之前他们都曾设想过刘存的制陶技艺一定很不错,可谁也没想到,刘存制成的精美器物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竟然如此的精致,如此的端庄大气,如此的灵秀精美而又巍然肃穆。

吕安淡淡的双眉微微一震:“主上,你的意思是说,以后咱们要在海边煮盐为生?”

五十余名魂飞胆丧的黄巾喽啰早已僵在原地,恐惧地望着如同杀神般的刘存,距离刘存最近的敦实喽啰在长戟遥指之下突然瘫倒,跌坐地上凄声求饶,四面的刀枪落地声随之响成一片,所以喽啰全都匍匐在雪地之中。

在如同迅猛突然的打击下,剩下的野狗再也没有半点反击的勇气,转眼间全部夹着尾巴飞速逃走。

全身湿透满脸泥浆的刘存距离女子三米处停下,警惕地扫一眼四周,随即转向颜容肮脏的女子。

刘存转念一想,计上心来,脸上却是为难之色:“这可怎么办?你也知道,半年来我赈济了上万灾民,如今还欠糜家大笔米粮钱没给,杂粮我家里到还有一些,可是钱没了,怎么办?要么我叫人运来库存的两万斤盐,你想办法卖掉先给大家发薪水?”

孟焕眼睛一亮,接着又为难了:“以咱们衙门的名义售出点海盐未尝不可,但这事不能常干,违制啊!你考虑过开阳王城那边可能的责难没有?”

刘存没辙了:“那怎么办?要不把盐折成薪水发到大家手上?”

孟焕大喜:“这不失为变通之法啊!”

刘存白他一眼:“你得先和周令史几个负有监察职责的人说好才行,我可不负责。”

孟焕又瞪圆了眼睛:“你这家伙表里不一,外表忠厚,满腹奸诈,不知国君看上你什么了。”

“看上我会赚钱!”刘存毫不客气地点破。

孟焕被噎着了,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子鉴啊,如今你可是万民之主宰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刘存避而不答,把话题岔开了:“我听郭大人满脸愁容地抱怨,说本地四大家族两年来的税赋都没交吧?”

孟焕苦笑道:“这几大家族都是我大汉朝廷司空府和御史台大夫的族人,而且他们也没说不交税赋,只说现在没有,推迟一些时日再缴纳,明知他们仗势欺人,可咱们谁敢上门逼他们?”

刘存气得笑了:“老孟啊老孟,我刘家商队每月迟一天不交税,你老孟能追到我城北庄园去催讨,几大家族你却不敢得罪,为何如此的厚此薄彼?我一直以为你老孟风骨傲然,是有担待的人,心里服你敬你,可如今你和我说这些话,不应该啊!”

孟焕羞得脸都红了,全身无力地歪到一边,仰起头望着上方梁柱长叹一声:“当官当到这地步,我孟焕羞愧啊!唉——”

刘存看到差不多了,不敢再刺激这个自尊心强的老官僚,沉吟片刻提出个解决办法:

“老孟你看啊,要是让王家拿他们经营的木料和铁料来抵税赋,行不行?贡家除了开商铺之外,不是还拥有方圆百十里内最大的砖瓦窑吗?还有许家,接过了徐氏家族的诸多产业,经营本县最多的土地、最大的采石场和林场,咱们就要砖瓦木石,然后组织城外的两万流民,分成千人一群,让他们自己推举领头的出来,修葺城墙、东西护城河、环城官道以及城北校场,以劳作换取粮食……至于苦力的粮食嘛,我再想想办法,估计厚着脸皮再求求徐州糜大先生和陈氏家族,或许能够赊到一些,不过今后县衙有了钱,可要还给人家的,不能拿我当冤大头。”

孟焕闻之精神大振:“子鉴好主意,一举多得啊!眼下世道混乱,兼之流民塞道,盗贼横行,王、贡、许三家堆积如山的木头砖瓦正愁卖不出去呢,正好拿来抵税,哪怕他们不乐意也不敢拒绝,否则流民暴起,再来一次城南惨祸怎么办?子鉴如此指派,灾民有了事干,有了吃的,就不会抢夺偷窃,甚至啸聚暴乱,咱们境内也就安稳了,好办法、好办法啊!我马上去通知同僚们弄个章程,马上就办!”

刘存叫住要走的孟焕:“还有两件事,珠山脚下的新村升级为珠山乡的呈报,估计不出半月上面就能批下,你帮我个忙,蔷夫、亭长、盐官什么的回头我给你份名单,就不用往那指派小吏了。”

孟焕知趣地点点头大步离去,在外等候良久的王杞这才走进来,接过刘存递来的热茶,跪坐榻上慢慢品尝。

刘存问道:“大哥,朝廷敦促各州各郡组建郡县武备的谕令你也看了,按照国君要求,我琅琊县位于郡国北端,为确保郡国北面之屏障,责成咱们尽快组建至少两曲兵马,你心里有底没有?”

王杞点点头:“咱们城北庄子里精挑细选的三千青壮最好别动,留着有大用,还是从城外流民中招募吧,熬了大半年能到现在的流民身体强壮,而且非常听话,只需苦练半年,就能成为精兵,只是,两曲人马千人士卒太少了。另外,昨日下午我到武库去仔细查验,发现库存的刀枪盾牌和皮甲足够装备五千人,令人心疼的是,一副铁甲都没有,上千付弓弩无人维护已不堪使用,精铁倒还存有五万斤左右。”

刘存来了精神:“好事啊!不如这样,大哥招募两千人吧,超过定制部分找个借口,就说练好后充实咱们商队护卫,尽量招些会骑马的,额外组建一曲马队,你看怎么样?”

王杞挠了挠头:“能有一曲马队最好,可至少五、六百匹战马在哪?”

“拿盐和糜家换,另外,城北庄园后方五座新式陶窑已经建好,黄道山北面三里多远的那片山包周围,拥有大量可烧出白陶的上好陶土,我已经派人回去让刘振带几十个熟练工匠过来,不出半月定能获利。”

“大哥想想啊,虽然如今世道混乱,但咱们生产的陶器依然供不应求,很普通的金刚陶竟然也进入了皇宫,珠山黑陶在整个大汉彻底创出了名气,试想,等糜家见到我大汉从未有过的、比黑陶更精美更坚韧的白陶器皿之后,会有何反应?”刘存笑道。

王杞大为兴奋,两只大手不停揉搓,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刘存接着说道:“我建议,武库里的刀枪皮甲留下两千套好的将就用,其余以修理的名义送往珠山的工坊,特别是五万斤精铁,送到铁器作坊去,更换一千把改良的环首刀回来用。”

王杞完全同意,他见过刘存改良后村里铁器工坊制造的新型环首刀,刀长三尺五寸,宽两寸,刀身加厚略带弧形,刀刃锋利无比,绝不是大汉官兵手里那种容易断裂刀口易钝的腰刀可比,王杞握在手里觉得非常舒服,试刀后更是爱不释手,若不是刘存承诺炼出好钢之后为他特制一把宝刀,恐怕他早已挂在自己腰间了。

王杞走后,刘存叫来门下贼曹询问,得知县城监狱里因为狱卒都没饭吃,担心犯人饿死,干脆全放了,禁不住乐得哈哈笑,把五十多岁的门下贼曹弄得尴尬不已。

刘存挥挥手让他下去,想来想去不知该干点什么,于是干脆换上便服,到城北校场看王杞怎么选兵。

两个徒弟见状连忙跟在刘存左右,一路走一路询问师傅自己能不能跟随师伯王杞学习带兵?气得刘存想当场踹飞他俩,一句“路都走不稳就想跑了”,立刻让两位精壮少年羞愧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