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中,燕娘从内侍口中听完这个消息,一手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怒道:“那些人,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说完就回内室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又用泡过的辣椒水帕子抹在眼睛上熏出眼泪来,然后才匆匆的去了御书房门外,请守在门外的内侍进去通报获得召见之后,进去御书房见到皇帝,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了下来,心中惶恐的道:“皇上,臣妾有罪。”

“这个奴婢可不清楚。”

姜氏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雨儿和雪儿道:“去吧,这样也好,免得看了伤心。”

等高兴完,林侯夫人想到这些日子对茵娘的态度,心中叮咚一声道:“坏了。”她以为燕娘再无咸鱼翻身的可能,连带着对茵娘也是冷冷淡淡的,若说小丫头心里对她没有什么想法,她死都不信。不行,她得马上修补与未来儿媳妇的关系才是。林侯夫人想清楚了这一点,抬脚就准备去静香院,抬头时又看到这院子里站着的一排莺莺燕燕,转头对送这些丫头过来的管事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丫头送回庄子上去,一脸的狐媚子模样活像娼门里出来的,府里那容得你们进来带坏了家里的爷们。带回庄子里面去,以后再不许进府来。”

燕娘笑着走过去,对着皇帝温柔的道:“小公主这是在跟皇上打招呼呢,她定是知道她父皇来看她了,所以尽力的在表现自己呢。”说着就已经走到了摇篮旁,小公主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走到了她的旁边,突然就咧着嘴巴笑了一下,但很快那笑容就消失了,接着打了个哈欠歪着头去看旁边红色锦被上绣着的花开富贵的图案了。

旁边的青花又问:“那蒋大小姐呢,原先不是说蒋大小姐要跟王家公子定亲的吗,那现在蒋大小姐要怎么办?”

陈嫔原来已经渐渐止住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重新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对着皇帝委屈道:“皇上,臣妾还以为皇上再不会来看望臣妾了,还以为皇上已经不要臣妾了。”

“就在你屁股后面。”说着就站起来走到茵娘身后,手在裙子染红的地方碰了一下,手指头上立刻也染上了红色,那红色的东西湿湿黏黏的,有点像是血。林凤祁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确定了是血的腥味之后,脸砰的一下突然就红了。

因为这段小插曲,林世子对着‘煮茶赏雪’的游戏也没了兴致,关了窗坐回到炕上,就当跟茵娘说说话了。又想到今日茵娘进了宫,随意的问她道:“你今日进宫如何了,可见到了陈嫔娘娘和小公主?”

满月宴结束后,在出宫门时,茵娘却看到秦暖在围北侯府的马车前拦住了小杨氏:“蒋伯母,最近蕴姐儿怎么没有出门,我许久没有看到她了?”今日皇帝在时,许多家的贵女都借着给小公主祝愿的借口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茵娘看到东昌伯夫人也是一直在给自己女儿使眼色,但秦暖却表现兴趣缺缺,始终都在装作没看到。

陈夫人道:“总是礼不可废,坏了规矩对你也不好。”

茵娘这些日子身体长得快,比刚来京城时要高挑苗条了不少,又学了那么久的规矩,行礼时如行云流水,不急不慢,娉娉袅袅,倒是给人一种稳重间又带着风流的体态。她行礼,比起京城里大部分的名门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外朝看起来似乎宁国公府一家独大,内宫好似也是生了大皇子的淑妃娘娘独领风骚,特别是听闻这皇上最近宠爱上了淑妃宫里出来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的受宠程度隐隐的将原来最为受宠的陈嫔娘娘的风头都要盖下去了。

那书上没有名字,茵娘拿起来翻了一番,见里面写的都是一些花卉药材等的特点和效用,里面内容写得比较随性,一看就是写的人随时发现随时记的笔记。

“最多住一晚,明天我去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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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姐儿走后,茵娘对房间里的青花使了使眼色,让她出去并关上门。

茵娘连忙让青藤将她扶了起来,对冰月客气的问道:“冰月姐姐,你过来可有什么事?”

皇后温和的笑笑,张开手对白贵嫔说道:“过来让我抱抱。”

皇后耳朵动了一动,以为自己仿佛听错了,又问了一边:“是为皇子还是公主?”

婴儿还小,燕娘实在是看不出她哪里长得像谁,只是想到这个孩子是从她肚子里落下来的,她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偶尔的时候还会踢着她的肚皮跟她做游戏,现在她从她的肚子里面脱落出来然后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长大后,她会变成如她这样的姑娘,她只觉得生命的神奇,以及一股奉献给这个孩子的自然而生的母爱。

康国公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应氏,看得应氏心里直打颤,过了好一会,康国公的表情才软和下来,对应氏道:“你起来吧,世子做事糊涂这些年来委屈了你,我这个做公爹的都看在心里,只是你是世子夫人,你的儿子是长房长孙,这个家迟早都是要传到你儿子手上的。家和万事兴,家里拧不成一股绳,在外头就像一盘散沙,如何跟人抗衡。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替你的儿子着想,好好替他守住这国公府的富贵才是。……另外,我已经替四丫头看中了林和大长公主排行第七的一位庶孙,我跟驸马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再去公主府里跟那孩子的嫡母合计将这亲事定下来,再有,请两位麽麽回来好好教教四丫头规矩,免得嫁过去丢我们国公府的脸。老二家的金哥儿已经跟阜阳候的嫡长女订了亲就尽早将那姑娘聘进来吧,下个月的二十四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将婚期定在那一日,娶了媳妇也好管管他,金哥儿近来是越发不像样子了。”

林侯夫人选来选去,最后确定了三家。一个是鸿胪寺丞何大人的独女,一个是祭酒张大人家的第三女,再一个是仪和郡主的庶女,三家各有优劣。

以前丽姨娘受宠的时候,只要不妨碍到正房,林侯夫人懒得管她跟凤芷母女两人跳上跳下跟别的姨娘争宠打架,只要不过分她甚至还乐得能看看戏娱乐心情,但中秋之时凤芷实在是把她惹恼了,她一恼火直接把凤芷关在院子里学规矩直到出嫁。后面丽姨娘跪在棠荣院门口哭哭啼啼的求情,一副主母欺负姨娘小妾的模样,又跑到林侯爷身边去吹枕头风,她懒得跟她计较什么,直接抬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妾进门,到后来,丽姨娘才安静了几分。

林凤祁在府里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出去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出去,回来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回来。只有一直在房间里给茵娘和林凤祁打掩护的青花,担心得躲在茵娘的床上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闹出点声响把外面守夜的丫鬟引来最后让林侯夫人知道了。她清楚着呢,这院子除了她和青藤,满院的丫鬟婆子都是林侯夫人的眼线。

茵娘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栗麽麽不明白的道:“麽麽,前几天先生讲女诫‘专心’一篇时,上面说到: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求女人必须从一而终,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

不过很快,到了回去的路上,茵娘就懂了点她的意思。

那小姑娘却一点不怕小杨氏的训斥,甚至还调皮的吐吐舌头,闹得小杨氏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姑娘正是小杨氏的小女儿,威北侯府唯一的嫡小姐蕴姐儿。

青芜在心里不屑的想着,就算以后是正室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把她怎么样,就算以后世子爷成了亲,她也得给她几分面子。这样想着,青芜面上却恭敬的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起身拿了包袱离开。

“以后再说吧,今天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再不回去林伯只怕要担心你了。”

茵娘辩解道:“人家才刚刚学嘛,以后会绣的很漂亮的。”

茵娘虽然被关在小院子里学东西,但这些消息也还是点点滴滴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茵娘想起当日遇到山匪时,那个抱着她一起滚下山地,又背着她走出山地的模模糊糊的影子,心中也是有着小小的期待。

皇家讲究抱孙不抱子,靖晖帝也没有伸手去抱,只是伸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婴儿。婴儿脸上皮肤嫩嫩白白的,稀稀疏疏的几撮头发,暂时看不出长得像谁,但靖晖帝觉得这么小点的一个人,真心不觉得有什么可爱的地方。但毕竟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第二个儿子,淑妃生下大皇子之后,靖晖帝几年之内都没有再有儿子,他甚至是怀疑有人在宫里动了手脚,但偏偏这宫里并不是有人怀了然后流产,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怀过,搞得他连怀疑都无处怀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老二,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的妃子怀孕了,靖晖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看完二皇子之后,靖晖帝嘱咐奶娘道:“好好教养二皇子。”

彩陶小声的对陈夫人等人提醒道:“那是秦康嫔。”然后站到了一边,屈膝行礼。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得到彩陶的提醒后,也跟着站到了一边屈膝行礼。

林侯夫人笑着道:“娘娘缪赞,不过是缘分巧合罢了。”

小杨氏道:“吕妹妹何出此言,我见着妹妹便觉得和善想亲近,以后得闲时,请了妹妹来家中叙话。”说完又转头到茵娘和萍娘的地方:“这两位便是陈二小姐和陈三小姐吧,长得真是标致。我家中也有一女,长你们几岁,以后让她下帖子,请了你们来玩。”

袁麽麽附和道:“是是,这陈嫔娘娘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自是比别人好些,等您亲自教导上陈二小姐几年,陈二小姐也会越来越好的。”

“哟,还跟我顶嘴了。你知道忤逆尊长是个什么罪名吗,我现在就是将你打死都不会有人说我不慈。”

应氏拿手指点了点女儿的脑袋:“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解风情算什么缺点,我就怕他太解风情了,到时候跟你爹似的,纳了一堆的姨娘回来,到那时才是你哭的时候。”说着又叮嘱了一句:“对姑爷好点,姑爷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别看他现在是次子不承爵,但姑爷有能力,以后自会给你挣一份家业回来。”

靖晖帝转出御案,走下了石阶,边走着边好似无意的问李总管道:“听说今日皇后的父亲和二叔进宫来了,还带来了皇后娘家中的一个庶妹和一个堂妹?”

皇后坐直了身子,然后道:“请她进来,记着,小心扶着别磕着了。”

林侯夫人打断袁麽麽的话:“放心,侯爷虽然好色糊涂,但还没有到连窝边草都吃的地步,若说我们侯爷还有什么优点,只怕也就这一个了。他看陈夫人的眼神虽有些不规矩,但也只是纯粹的欣赏态度。不然之前燕娘可是更漂亮,侯爷也只是多看几眼,若有什么肮脏的想头,他是不会的。”

三小姐凤萤,丽姨娘所出。丽姨娘原来是阜阳侯府圈养的舞姬,当初林侯爷在阜阳侯府与阜阳侯喝酒,丽姨娘领了一群舞姬出来现舞,被林侯爷看中,后带回了府中。丽姨娘长得漂亮,最得林侯爷宠爱,连带她生的女儿也最得林侯爷的宠。凤萤随随便便的对茵娘行了一礼,然后就仰着头走过去,跑到林侯爷身边去撒娇了。

“原该大夫人的,只是大夫人喜静,倒不好常去打扰。”

“那里是妹妹的错,是我太急着见妹妹罢了。”

茵娘转过头来,答妹妹道:“听说这样做可以把自己说出去的话收回来。”

茵娘跑到离马车稍远的地方,从包袱里抓出几件珠宝,一边举着手里的珠宝一边跳着对山匪道:“珠宝都在我这里,你们快来追我啊!”说完也不等山匪反应,沿着另外的方向就跑了。

一路小小心心走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林管事说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够到下一个镇了,大家都以为今天算是安安全全的走过来了,结果没想到在这时候遇到了山匪。

当初陈夫人嫁人时,吕老爷是几乎将家里所有除了祖产以外的产业全部陪给了陈夫人,只怕也是想到了过继来的儿子情分如纸薄,等他一走他们未必会真的护着他女儿,才让女儿陪走了大部分产业,有钱傍身,总会过得好点。

县令夫人掩了掩嘴角,吞下口中的苦水,然后继续笑着奉承。直到在她身边伺候的心腹丫头突然走过来,对着她的耳朵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县令夫人惊得立刻站起来。站起的动作太大,引得周围的夫人立马全都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