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棠荣院,林侯夫人早就按品大妆的穿戴好,坐在桌边的四方椅上焦急的等着了。见到茵娘进来,连忙站起来迎过去,神色焦急的道:“回来就好,快点换了衣服跟我进宫去,你的衣服我已经让人从静香院里拿过来了。”说完就指挥旁边的几个丫头带茵娘进去换衣服。

茵娘和姜氏一起下了车,两人一起进了院门。雨桐苑里面种了几棵梧桐树,正值春天,梧桐树上长满了白色的花,威风吹过,有几片白色的花瓣随着落了下来,地上稀稀疏疏的铺了一层白花。

其实美人儿们也有委屈,模样儿是父母给的,又不是她们自己决定的,再说当初也是因为她们长得漂亮才被选中带进府里来的,她们既没给少爷们抛媚眼也没故意搭讪丢手帕之类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的,而且刚才也还是好好的,夫人还夸她们模样周正心灵手巧来着,怎么一转眼就被说成像娼门里出来的了。就是量刑那还得先有罪行呢,她们是完全不知道错在哪里。但就算这样,连庄子的管事都不敢反驳林侯夫人,她们就更不敢了,战战兢兢的跟在管事的后面,排成一队出去了。

彩瓷谢了恩,然后才敢站直身体。燕娘又道:“你下去吧,今夜不用你当值了。”说完自己就抬脚进了大殿的门,又从大殿转到了内室。

青藤对蒋家小姐一向也很有好感,对此也是叹息道:“蒋家大小姐也真是可怜!”未婚夫被抢,闺蜜背叛,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寒心伤心的事,蒋家小姐那般天真的性子,经过这件事情,弄不好都要变上一变。

陈嫔正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伤感和对皇帝的深深思念中,自然是不能知道皇帝等人早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将她对皇帝的一腔情意一字不差的都听了过去,更不知道此时她满心思念的皇帝正往她的身边过来。因此,当皇帝在她身后伸手握过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过来,喊着她‘爱妃’时,陈嫔抬起头来看到这张自己“日夜思念”的脸,表现得非常的不可置信。

茵娘转过身来,跟着也看到他手指头上的东西,脸也是马上就红了。两人尴尬的望着,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林凤祁觉得茵娘的反应有些不对,先打破了沉默,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是初信?”

林凤祁摆摆手,挫败道:“算了吧,不好喝就不要喝了,倒了吧,我让丫鬟重新给你泡一杯。”他一个大老粗,果然是不适合玩这种风雅事的,他不过是看她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开心,想逗逗她开心罢了。

本朝对女子的规范松了许多,并没有要求女子订了亲就不能出门,有许多的贵女订亲后,也照样出来行走,或在家里办宴请,也不会有人拿这个来说嘴。但秦暖仿佛没有听明白小杨氏的敷衍,她只是对蕴姐儿要订亲的消息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问道:“蕴姐儿要订亲了?……可是与王家的三公子?”

茵娘也是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了她的招呼。此时有燕娘身边伺候的宫女过来,将她们迎到了燕娘的卧室。

但今日林侯夫人心情好,也没计较这些了。又经过今日阜阳侯夫人那一遭,将柳蒹蒹与茵娘两相一对比,只觉得看茵娘哪里都顺眼了不少。又看到自己在这,那原本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一堆丫头全变成低眉顺耳了无生趣的样子,于是大发善心的对着丫头们点了一下头就抬脚走了。走之前看到茵娘穿的有些单薄,竟还说了一句:“天气寒冷,以后出门穿件大麾再出来,免得又病了还要找大夫来。”

这姜家大少爷倒是给京城里的人家教育公子哥不许逛青楼妓院时提供了一个反面教材。据闻这件事情出来的几十年里,豪门里教育公子哥,必说的一句话都是:“不能逛青楼楚馆,不然小心得个像当年姜家大少爷一样的下场。”

茵娘对着于麽麽又是一番的千恩万谢。

茵娘拉着林凤祁的袖子,晃了两晃,半是撒娇的道:“我快好了,不信你看,我已经不烧了。”说着就拿了他的手,往她的额头上放。林凤祁试了一试茵娘的体温,见她果然没有发烧了,但心中还是犹豫。茵娘接着又说道:“再说了,说不定我见了我娘,心情一好,病就全好了。”

茵娘摇了摇头,撒娇道:“不睡了,不睡了,整天都睡睡睡的,我都快变成猪了,你将我拉起来。”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么,小心被人挖墙脚。茵娘再次提醒道:“秦家姐姐明年就要参加选秀了,现在可不好再与外男相处,以后还是让秦家姐姐少些见到王公子吧。”

茵娘并没有回答她后一句,只是非常恰当的以晚辈的身份表达了对大夫人的关心:“那大夫人身体可有好些,可有喝药,我听人说,风湿是最难治的,大夫人要多注意身体才是。等我身体好些了,我去给大夫人请安。”

白贵嫔坐下后,皇后问她道:“今天怎么过来了,天寒地冻的本宫不是免了你们的晚上请安?你竟还把二皇子带过来了,这么冷的天,把孩子冻坏了怎么办?”

皇后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好似随意般的轻轻挑开了婴儿身上的包被,看到下面确实是没带把的之后,才又将婴儿身上的包被包紧,然后淡淡的道:“将小公主抱给皇上看看,另外奶娘都是已经挑好了的,若小公主饿了,就抱给奶娘喂奶。”

殿内四周都燃了炭火,虽是已经冬天了,但炭火却将屋子照得暖和暖和的,让屋子里的人一点都感觉不到屋子外面的寒冷。

从康国公手里接过任务后,应氏便开始张罗自家那个庶女的亲事和二房金哥儿的婚事。姜四小姐的亲事是康国公相看打过招呼的,张罗起来非常的顺利。金哥儿的婚事有姜二夫人在,也没她多少事,倒是请教导麽麽费了一番功夫,要请两个既严格又不会刻板得不听雇主家指挥的麽麽,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虽多花了点时间,人还是找来了。

萱姐儿出阁之后,接着林侯夫人就开始给林二少爷林凤邺相媳妇了。林凤邺跟林凤祁同岁,今年也已经18岁了,在男子中都已经算不小了。原先没有给他定亲,还可以说林凤祁这个做大哥的都还没定亲,长幼有序,不好先给他这个老二先定亲事,但现在林凤祁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再压着不给林凤邺相亲事,外人只怕会说她不贤。

自那日从羊角儿胡同回来之后,茵娘就发现林侯夫人对她冷淡了许多,具体表现之一就是让她重新学习女四书和孝经,还不是跟着府里的小姐一起上,而是单独给她开课,一天早中晚三次背诵,晚上还要听她用不同的角度解释什么是三从四德,折磨得她现在看到这几本书就想吐。

听完茵娘的话,陈夫人好似才想起这件事来:“你不说我倒将这件事忘记了。”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上次听萍娘说过,这江娘子的姨母好似就是姓于的。”

茵娘眼睛泛出泪光,靠在栗麽麽的胸前,小声啜泣道:“麽麽,我不舒服,我心里不舒服,我以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我爹是这样,其他男人也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可是现在,我不想世子这样,我觉得有针在扎我胸口的那个地方,我觉得好疼好疼。”

茵娘的身后,柳蒹蒹走上前几步,到了与茵娘并列的地方,也望向前面的一对少男少女,开口对茵娘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蕴姐儿虽调皮但也还是知道规矩的,对着林侯夫人、桑氏和应氏一一行过礼了才走到应氏身边,抱着应氏的手撒娇道:“伯母,我也许久没见过你啦,大嫂生了小侄子,你也不常来看看。”

主仆三人都认得这是林凤祁身边伺候的青芜,青花和茵娘一样,虽觉得她规矩没有错但就是觉得她行事有些张狂,刚想开口训斥她一句“主子没问要你多嘴”,但却被青藤拉了拉衣服摇头阻止了。

林凤祁挥挥手,道:“回吧,回吧。”

林凤祁身体一闪,接住飞过来的东西,等接住后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把绣花用的剪刀,不由道:“喂,你想谋杀亲夫啊,你的女则女戒都学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