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十几岁的小丫头,穿了清一色的石青色棉布袄,只有中间一个是穿了白狐裘。中间一片小小的空地里,堆了七八个的雪人,圆圆的围成一个圈。那雪人的神态各异,有憨憨的憨厚型,有微笑的可爱型,还有蹙眉的严肃性,一群人主仆不分的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到把原来寂静的梅花林,变成一个热闹的场所。

而阜阳侯夫人听到后,虽不像姜家二夫人那样晕死过去,但也差不多了,被人掐着人中清醒过来之后,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她是喝了什么迷魂汤,才会拒绝永宁侯府的亲事选了这么个短命鬼,弄得她女儿年纪轻轻就得了个克夫的名声。

于麽麽从床头的柜子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个锦囊来,将锦囊扔到桌子上,自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道:“你姐姐让我查的东西,我都写在里面了,带回去吧。”

茵娘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林凤祁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这丫头,又摇头又点头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麽麽只怕是要将这些话汇报给你那侄女吧!”云麽麽的侄女正是林凤祁身边的青芜,青芜是云麽麽娘家大哥的女儿,青芜爹没什么出息,只在马房领了个管喂马的差事。云麽麽的男人几年前因为犯了事,也被革了差事,现在整天呆在家里不是喝酒就是骂人。

“那能怎么办呢,总归是我命苦。若让人以为我犯了口舌之非,不是我的错也变成我的错了。”

茵娘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药,抿着嘴直皱眉头,青藤见了劝她道:“小姐,良药苦口,你快点喝了吧。”

说完抱着怀里的儿子,身子晃了晃,过了好一会,才将孩子放回给奶娘。白贵嫔又对着红儿道:“红儿,给我换身衣裳,等一下我们带着二皇子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觉得按理他也应该让人保下孩子的,后宫妃妾,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替皇室开枝散叶,皇家的凤子龙孙自然比生养她们的妃妾重要,更何况他的子嗣还不丰。但皇帝想到燕娘那张如牡丹花含苞待放般既风流又清丽的脸,想到当初在寒云寺见到她时一时惊为天人,再想到如果真的没了这个女人,皇帝心里一阵钝痛。然后一脚将还跪在地上的接生麽麽踢倒在地上,怒道:“听着,大人小孩都给朕保住,否则朕让你们九族的人都脑袋搬家。”

而陈夫人自是没有特殊通道的,但在官方消息传出来之前,却有一个自称在宫里受过燕娘恩惠的内侍提前告知了她燕娘生子的消息,随之一起来的还有难产和以后再难有孕的消息。陈夫人听到后没有完全昏过去,但也差不多了,对着内侍喃喃而语:“这么多喜婆都看过了,大家不都说是个小皇子吗,怎么就变成小公主了?”然后整个人呆滞的坐到了凳子上,过了好一会人才清醒过来,接着就是一声大哭。

康国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媳妇向来有主意,偏偏他那个儿子却是没能耐的,还爱自作聪明。后宫嫔妾储君之母,哪是那么容易当的,若四丫头有皇后娘娘一半的脑子,他或老二或有他一半的政治嗅觉和手段,他都不介意用点手段将四丫头送进宫去。绣花枕头内装草,入了宫也只会给家里带来祸事。她最好的出路只有找门好亲事嫁出去,若他那蠢儿子不说出那些混账话来,应氏心里再不高兴,为了皇后娘娘,她也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必会给四丫头找门恰当的亲事,现在是直接给了应氏撂手的借口。

萱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梁氏嗔道:“二伯母,您笑话侄女!”

又想起茵娘的脸,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眉毛弯弯,笑起来有两个迷人的酒窝,娇美的如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似的,明明是个像猫一样的性子,偏偏喜欢在人前扮作乖巧人儿,有时候逗上一逗,能让人的心情愉快上好几天。林凤祁想着想着不由笑起来,心想算了,没有齐人之福就没有齐人之福吧,我还有个既漂亮又有趣的妻子呢,世上只此一个,别无分身。

林凤祁对着陈夫人坐直了身子,恭敬的道:“是,岳母,茵娘很好,以后我会照顾她的,就算以后她犯了错,我也会替她周全的。”

站在旁边指导茵娘刺绣的栗麽麽见了,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茵娘道:“小姐今日无心,再怎么练习也达不到效果,今日便停在这里吧。”

如你想象,一棵柳树,哪里藏得住人,那少年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蕴姐儿,对着她笑着道:“蕴姐儿,我看到你了,你出来吧。”

应氏和小杨氏重新坐下,桑氏为晚辈,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林侯夫人,林侯夫人拉过桑氏的手,指着旁边还空着的一个位置道:“不是还有位置么,你也做呀。”桑氏笑着说是,然后才坐下。

林大夫人与原永宁侯没有妾室,林大夫人生林四少爷之前还有三个女儿,二女儿出生三天便夭折,大女儿和三女儿都已长成,两人现都已经出阁。长女凤菱嫁给了兵部侍郎袁通的长子,现在长女都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三女凤蓉嫁了东昌伯的第三子。

“我挺好的,我爹娘也挺好的。”话里却有些丧气,她明明只说了他一个人,但他问候她的时候,却将她爹娘都捎带上了,她实在是很不满意他将她和她爹娘放在同样的位置上的。在低头时,又看到了他腰上挂着的那个丑不拉几的荷包,眼神暗了暗。但过了一会,又打起精神挤出笑容来,对着林凤祁道:“大少爷,您身上的荷包怎么绣成这样,这样不好看戴出去只怕会损了您的脸面,还是我明天重新绣一个好看点,将您这个换下来,您看可好?”

栗麽麽刚说完,突然听到外面“嗒”的一声好似枯枝断裂的声音,栗麽麽的耳朵动了动,眼睛往窗外看了看,便看到院子里的那棵杏花树上,露出一截藏青色男士服饰的裙摆。栗麽麽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很识趣的对茵娘道:“小姐先练习着,我去隔壁房间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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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凤仪宫,皇后抱着二皇子看了一会,看着手上的小婴儿吐着泡泡熟睡的样子,却生出了一股羡慕来,这辈子她是没有机会有自己的亲生儿的了。白贵嫔看了皇后的样子,笑着对皇后道:“娘娘若喜欢小二,以后臣妾天天抱了小二到娘娘这里来。”

母女几个依依不舍的终于分了别。陈夫人与茵娘、萍娘由彩陶护送着出了凤仪宫往皇宫的宫门而去,而燕娘也换了一身衣服往长春园而去。

林侯夫人看上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燕娘这个便宜义女可能会生下一个皇子,而是因为她可能会生下未来的储君。燕娘生的孩子如果记到皇后名下,在皇后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而血缘又是剪不断的联系,就算以后小皇子不是燕娘养大的,小皇子也不可能不看顾自己的亲娘,燕娘无兄弟,想要看顾自己亲娘的娘家,那就只能加恩给自己亲娘的姐妹。

皇后又问道:“几岁了,可习过字,平时都做些什么?”

林侯夫人是上一任富山侯的嫡长女,这一任富山侯的嫡亲妹妹。富山侯因为不是军功封侯,在朝中没有什么影响力。政治实力虽小,但胜在富山侯府家底够厚,经济实力不容小觑,因此富山侯在勋功侯爵之家也还是有些脸面的。

林侯夫人道:“是个会看眼色的孩子啊,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嫁进来闹不清楚状况,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但性子也太松泛不谨慎了些,还得再让人教导,这样的话居然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也不晓得避开彩朱彩屏几个。”

应氏坐在一张铺着芙蓉花式锦垫的四方椅上,翘着腿,弯腰用手捏着跪在她前面地上的庶女的下巴,抬起庶女的脸细细的打量着,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又用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摸着庶女的脸颊。

姜氏点点头:“好的,婆婆是个开明的人,就是在我怀庭哥儿的时候,婆婆也没想着要送通房到我屋里。”

燕娘答道:“是,是义母心慈,当日在林平县臣妾救下了义母,义母为报答将臣妾接来京中,认了臣妾为义女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后来臣妾得皇上垂怜进了宫中,义母觉得无机会再照顾于我,便想让世子娶了我的二妹妹,也算对臣妾的一点补偿。”

杜姑姑笑道:“好着呢,这陈嫔最近能吃能睡的,平日里待在凤仪宫的侧殿极少出门,除了皇上传唤,外头的事一概不管,连前几天秦昭媛跟她挑衅她都忍下来了,也没让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

后来,自己爬到丛景院的墙上,见到了那位据说会成为自己媳妇的小姐,一时惊为天人,心中想,出身低就出身低吧,那姑娘长得漂亮,越是一大好处。可是吧,等他付出感情,日日望穿秋水等着自己那位准妻子过门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又下来了,自己的老婆被皇帝看中了,最后被带进宫去做了皇帝的小老婆。都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偏偏抢了他老婆的是皇帝,他连个讨公道的地方都没有。

大小姐凤萱,是林侯夫人的陪房丫鬟所生,那位陪房丫鬟后来生大小姐时难产而亡,林侯夫人看在那丫鬟过去的情分上,便把凤萱一直养在身边。林侯夫人因为自己没有女儿,对凤萱还算不错,后来给她订了她娘家大哥富山侯的庶子,只是因为富山侯府还守着父孝,便将婚期推到了今年冬天。大小姐凤萱与茵娘见过礼后,握着茵娘的手温和的道:“妹妹平时若无聊,便来找我玩。”

“替我谢谢夫人的关心,让我让阿荣跟着您回去给夫人磕个头。”

林侯夫人早就在花厅里等候着了,她穿了一件真红樱桃散花锦的直领对襟小袖褙子,梳了倭堕髻,插了只玲珑点翠草头虫簪子,戴了对东珠耳环,显得贵气却又不失平易。与林侯夫人一起等候的还有三个女孩,年长一些的应该有十六岁了,剩下的两个与茵娘一般大,但中间那位比左边那位又显得稍微大些,三人都是上襦下裙。

陈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这,这样啊,那,那你赶紧把茵娘放在马车里吧,这样背着她累着你了可不好。”

“在我这里,怎么了?”

陈夫人谢过林管事的提醒,并送走林管事之后,立刻就按林管事提醒的准备了,又找了几双厚底的鞋子,预防万一遇到山匪跑路的时候也能跑得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