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方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轻风吹送来阵阵极为怪异的声响,好似是粗糙的沙砾摩擦钢铁时出的那种让人牙齿为之酸涩的声响:吱吱吱,咯咯咯…

柱叔如梦初醒的放着毫无营养的马后炮,柱婶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当家的,你说你咋恁多废话,玉娃是想咱们出个主意,想不出主意你别添乱。”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大壮叔穿上这套西服,还挺像会儿事的。”方翔笑道。

方翔笑着点头,此刻黄老头开口了:“小伙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想早点把这些小东西卖出去,可要是害得别人赔钱,老汉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研究归研究,方翔可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家,是没有可能在年底建上蔬菜大棚,‘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钱的问题,想不到建一个蔬菜大棚都这么贵。’

周龙多少有些皮笑肉不笑,伸手与方翔用力一握,在方翔面上留下郑重一瞥后,转身率着手下离去。

王守仁满脸透着亲切劲儿,让人感觉暖融融的。

有了乡亲们帮忙,方翔三亩西兰花采摘的飞快,夕阳西斜,西兰花堆叠成垛放在祖屋旁,就好似一大块瑰丽的绿翡翠、晶莹欲滴。

“玉娃,你这手艺不去大酒店露露,屈才哩。”三两酒入肚,脸膛变得紫红的刘大壮朝着方翔一挑大拇哥,赞不绝口。

庄稼地里的玉米,一个个像是标兵般的茁壮挺立,只是早已褪去了绿装,穿上了黄袍,胖胖的玉米棒子,让人瞧了从心眼里透着欢喜劲儿。

“铃铛,给你一块,小心烫。”方翔夹起一块玉米棒,递给铃铛,继而又夹起另外一块递给一侧谢玉音,笑呵呵的道,“玉音,尝尝,怎么样?”

谢玉音娇笑着摇头,“不是,我老爹新买的,我早知道这里山路难行,就借了他的车子。幸好我有这先见之明,否则锦华镇与宁远村之间这一百多里的烂路,还不把我那伊兰特的小身板颠散架啊。”

九月的天气依然燥热的很,方翔与铃铛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给西兰花菜地除草,临近中午才忙活完,方翔稍稍冲了个澡,就去做饭。铃铛闲屋子里太闷热,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杌子上,到屋外的凉棚下吹着自然风、玩电脑去了。

“可不是嘛。”刘大壮忿忿而无奈的啐了一口痰,苦着脸道:“刚开始长的真好啊,把大伙儿喜的跟什么似的,可还没出一个月,招来一地的虫子。乡亲们急眼了,又是农药又是化肥的一顿使唤,好嘛,好歹算是救活了,又害上了鼠害,你也知道咱们农村这地,虫子多老鼠多,感情这西兰花水灵灵的咯吱吱的,老鼠也喜欢啊。得,乡亲们没日没夜的守在地里撵老鼠,一个个熬得眼睛通红通红的,跟他娘的兔子似的。唉,这熬了一关又一关,像是养祖宗一样把西兰花养大了,水灵灵的真是馋人。”

“太岁啊太岁,给你迁个新家,再送你一批新邻居,你可要争气点,我两个月后吃菜还是吃肉,全靠你了。”方翔在三亩菜花的低头刨了一个大坑,然后搬起太岁放入坑内,一边放一边碎碎念着,那一脸求神拜佛似的虔诚相,惹得一旁的铃铛嬉笑不已。

“没辙了,再不打药,过段时间估计这三亩西兰花都成了这些虫子的大餐了。”方翔恨恨的将几只小菜蛾夹在拇指与食指中碾碎,闻着那刺鼻的怪味,颓丧的嘟囔着。

此时的方翔俨然变成了科研人员,时不时的拿着记录本记录着各种状况,比如太岁埋在地底的时间,那圆圈扩展的度,而铃铛也成了方翔的得力助手,端茶倒水递笔送工具,忙了个不亦乐乎。

“嗯嗯,差不多。”方翔点点头,他虽然没有认真计算,可印象中,捕蝇草的同一个诱捕夹,开合的很频繁,吃了好多虫子。可是照着书上的描述,捕蝇草消化食物的时间取决于食物的体积与身体组成,它们最多也要12小时才能消化完食物继续捕食,一些大型的猎物,往往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消化。

循着铃铛那白嫩小手所指的方向望去,是那片方翔当初种在池塘边的维纳斯捕蝇草。方翔这段时间忙于西蓝花的养殖,早就把这片维纳斯捕蝇草忘到九霄云外了。此时一望,不由的直了眼:捕蝇草已经成长起来,只是很多捕蝇草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哉悠哉的跑来,却浑然不知道天堂地狱只有一线之隔。毫无察觉的猎物只顾埋头品尝甜美的汁液,却已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捕蝇草魔爪一挥,如先前那般电也似的合拢,将倒霉的猎物囚禁起来。可怜猎物的挣扎只是短暂的,不久捕蝇草就开始安然消化这顿美餐。或许捕蝇草分泌的蜜汁有着极强的诱惑,非但苍蝇,很多虫子也朝着这片捕蝇草进军,而捕蝇草这大自然卓越的杀手就挥了它的完美捕猎技能:出手如电无一遗漏,

方翔陷入沉思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被一连串的清脆枪响声惊醒。

魏老头这一开口,方翔登时来了兴致,急切的道:“那柳书记呢?”

宁远村蚊子多,究其原因,大概跟这卫生要扯上关系了。宁远村山清水秀,可并不代表着就处处卫生干净,相反的是这里缺乏规范的管理,往返村头巷尾,只见村民的房前屋后盖满了猪栏、牛棚,还有自家那半盖半露的厕所。如果清朗天气倒也罢了,一到阴雨天,脏水横溢,顺着那小路乱流乱淌,搞得到处是是臭气熏天,蚊子喜暗喜脏,这些臭水沟恰恰就成了它们滋生的最佳所在。

二人走走谈谈,渐渐走向了村头,一路走来,将四周景象尽收眼底,方翔这才现,村子内跟十几年前相比,还真是没什么大的改变,一样的老屋,一样的格局,唯有水泥路面比以前更为破烂,坑坑洼洼的像是村东头张二麻子的脸。

就如夏日菲菲所言,食鼠藤生长迅。而让方翔宽心的是,太岁能够控制食鼠藤,或者说与食鼠藤形成某种共生关系:食鼠藤在一个周之内,就已经长出了半米多长的藤条,而不是夏日菲菲所说的半个月。

食鼠藤卖相极其漂亮:地面上,是一个菠萝大小的茎块,然后在这个茎上,延伸出五到十条不等的翠翠青藤。青藤有成人食指粗细,通体碧绿如翡翠,在璀璨的阳光映照下,散着莹莹的玉质般的光泽,瞧来极为养眼。

食鼠藤表面看来光洁嫩滑,实则不然,藤条的表面有很多逆生的毛刺,据夏日菲菲介绍说,这些逆生的毛刺与瓶子草内防止小虫爬出的逆毛是一个道理,一旦食鼠藤缠绕住动物,这些坚硬的逆生毛刺就能有效的防止动物逃脱。

食鼠藤生长的过程中,老鼠依然每晚都来搞破坏,照例在门旁磨牙,搞得方翔与野鸭子都不得安宁,起初十多个上满诱饵的老鼠夹每天晚上都能捕上几只老鼠,可架不住老鼠数量日益增多,而且贼精贼精的,吃了老鼠夹几次亏,后来都绕着老鼠夹跑。

方翔与铃铛每天晚上都要不定时的起床驱赶老鼠,就在二人精力憔悴不堪忍受这种折磨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一天晚上,方翔起床,拿好手电与铁棍,照例开始巡逻,准备驱赶老鼠。往常几天,方翔每次起床,总能见到十几二十只老鼠在墙壁外磨牙捣乱,出‘吱吱吱’的怪叫,让野鸭子无法安眠。只是今晚的屋外,却是异常安静。

皎洁的月光下,是银灰色的大地。祖屋四周的墙壁处,不见半个老鼠的影子,透过门缝观察,昏黄的顶棚灯光下,野鸭子安然入睡。

‘奇怪了,老鼠都跑哪里去了?莫非良心现?’

方翔突然有些啼笑皆非,‘自己真是糊涂了,这些老鼠都快成精了,专门以破坏取乐,哪里有什么良心?’

方翔绕着屋子转了几圈,不得其解,怀揣着满腹疑惑,坐在祖屋大厅门前的踏脚青石上,考虑着这其中的原因。

不经意间,方翔的目光扫过对面五米开外的食鼠藤,突然一阵头皮麻!

食鼠藤的茎块根部,躺着一只老鼠,生死未卜,而那些个藤条蜷曲起来,以一种极为优美的造型,蔓延过一抹顺滑的弧度后,将顶端刺入了老鼠的体内。

平日里,食鼠藤的藤条一个个都软绵绵的趴在地面上,像极了人工驯服的毒蛇。只是在这个夜凉如水孤月悬空的时刻,这些藤条却仿似恢复了毒蛇般的嗜血本性,有了慑人的生机。

七八条藤蔓刺入老鼠体内,老鼠就好像是在做外科手术,身上插满了管子。让方翔头皮麻的是,在清冷的月辉映照下,翠绿色的藤蔓居然多了几分诡异的红色,而且这红色正沿着藤蔓的表面蜿蜒游走,进入那如仙人球似的茎部,而这红色,偏偏给这玉质般的翠藤,点缀上一抹妖艳而残酷的美丽。

‘这些红色,是血液吧,抑或是夹杂着血液的体液。’

方翔注意到,藤蔓在吸食老鼠鲜血的过程中,居然还在轻轻的扭动着身躯,在这一刻,这些藤蔓真个像极了颠倒众生的魅魔手中挥舞着的毒蛇长鞭,狠辣中透着血腥的美丽。

‘怪不得老鼠没有捣乱,原来是食鼠藤起了作用。哈,看来我的试验又成功了,太岁真是太厉害了。’

方翔沿着食鼠藤一路巡逻,现二十五株食鼠藤的根部,无一例外都有一只待宰的老鼠,有的甚至还有两只,方翔窃喜之余,心头突然升腾起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自己以郁金香将老鼠阻隔在屋外,然后布置食鼠藤加以猎杀,这一切,像极了现实版的‘植物大战僵尸’。

方翔心头有很多疑团,照着夏日菲菲的说法,老鼠饿死后,食鼠藤的藤条才会开始吸食。可目前这些老鼠,肯定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饿死,那它们是怎么死的?

方翔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此刻天色已晚,方翔决定留待明天再来仔细研究食鼠藤的怪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