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微微叹息:这个道理,她也明白。调水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顾及很多方面,动工也要时间。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良策。

阿丑猛然抬头,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似乎撞到行人,伤者躺在地上,家属还在哭喊什么。

丁举文语气赞许:“是,那口古井,救了大乾百万大军。后来天下大定,淮南道因为战事惨烈人烟稀少,太祖皇帝下令让四方来迁,我们的祖先便来到这古井所在之处定居,因而也有了古井村。”

周婶子语塞,不知该从何辩起:阿丑从来都是个冷硬角色,今日这般示弱,反叫她进退两难。若是阿丑咄咄逼人地还击,她倒可以顺水推舟把扫帚星之名坐实了;可如今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扯出周家以前的事,又是比天大的孝,还有佟里正。但她什么都不能说,要是多说了一句,指不定阿丑就把周灵巧毒蕈的事抖出来,到时女儿的名声就彻底完了。有个把柄在阿丑手中,害得她束手束脚,该如何是好?

周婶子不以为然,她倒觉得,自家女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她三角眼吊起,带着浓浓的讥讽:“好笑得很,你们不找大旱的原因,找俺们做啥子?要是没阿丑那扫帚星,哪有啥子大旱,哪用得着抢水?依俺的意思,先赶跑扫帚星,俺们村才能有水!”

雨水节气已近尾声,天也暖和起来。阿丑趁着正月里最后几日,在赶忙预备各类种子,等惊蛰一到,就要播种了。家中田地十五亩:上田五亩还是空着的,阿丑和徐奶奶商议了,四亩种粮,一亩种菜;中田十亩,天麻、桔梗、黄芪和忍冬已经各占一亩地,剩下六亩,阿丑决定全部种天麻。

丁举文还站在场中央,眉头直跳:他什么时候说过,会把珠钗送给周灵巧了!这,这人赢了比赛就算了,干嘛乱点鸳鸯谱!

阿丑眨眨眼,看了看花琉离:不曾料想,一个戏子也这么有本事。丁举文的实力倒在意料之中,他常年读书,而且十分刻苦努力。这一点毋庸置疑,看他书上的笔记批注就能知晓。只是这个戏子——居然也是深藏不漏之人?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古人诚不欺我也!

佟宁智抬眼一望:“这是戏楼,阿丑你想去?”

徐奶奶微微垂眸:“她今日不太舒服。”并没有多说。

夏翌辰有些百无聊赖地叹息一声,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我在山上狩猎,不小心伤了你孙女。”

夏翌辰当时拉开弓弦,对准猎物,在箭矢飞出后却听见一声孩子的尖叫,便意识到自己大约误伤了人。急忙赶过去查看,对上那熟悉的米色面纱,他惊讶得愣住:怎么会是她?

阿丑有些叹息着笑了:“那我就帮老爷子开个方子,您再给您女婿看看。佟里正是见多识广的人,相信他必然知道,阿丑这方子,到底能用不能用。”

佟宁信何尝不是倔脾气,哪能站着挨打?伸手便打掉了周婶子的巴掌。

阿丑又细思了一回周家人的性格,突然有了主意:“佟里正,要查出谁是真凶,我有个办法,只要您陪我演一场戏!”

古井村西边的李家很快到了。因为和邻里久别重逢,又是办完喜事没多久的缘故,李家门口十分热闹,拜年的、祝福的,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丁举文低头叹息一声,拍了拍额头——今天真是写春联写晕了,说话做事都欠缺思量。先回家休息吧,只得慢慢再想如何补救。

等到周婶子离去,他才再度拿起笔,就听见佟宁信的声音。

阿丑闻言心头一紧:“他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冬日的阳光照进雕花窗格,阿丑收回诊脉的手,看着钱展业好转不少的气色,语气欣慰:“钱大人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吃个几帖药下去,定能痊愈。”

阿丑闻言暗自恼恨,却心知此时辩驳,这人多半不会听。要说今日他的目的,难道,是为了那个怜香寻仇?可是,怜香一介谯郡的风尘女子,怎么会和京城官贵扯上关系?难不成他处处留情,每个风月场所都要光顾一遍?

夏翌辰摇摇头,桃花眼笑意更深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

走在蒙城的街市上,阿丑脚步不快。看了些首饰发簪,虽然有的做工的确精巧,可是无论是色彩还是亮丽程度,都比不上现代出品。旋即她就反应过来,这比较不对——她是在拿古代民间的百姓日用和现代的高端奢侈品在比,想罢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便只随意看看了。

周婶子冷哼一声:“清白又咋了,整一个扫帚星。她一来俺们村,鸡飞狗跳的,如今连人命都闹两条了,不安生!再说,知府大人相信她清白,人家江老三可不信,连媳妇的尸首都不肯埋,还是娘家领回去的。这和休妻有啥子区别,真不知她娘家日后面子咋搁!”

既然躲不掉,那她手中的双刃,只好出鞘;既然出鞘了,那就要替自己谋出富贵荣华。她如今是看清楚了,没有靠山没有实力,她越是医术精湛越危险。只有凭借自己闯出地位和财富,才能够保全自己、立足天下,不至于仰人鼻息、受制于人。

米色面纱?徐泰清亮的眼眸突然睁大:“走,去追他们,远远跟在后头就成。另外,阿羽,你去古井村查清楚发生过什么,再折回来告诉我。”

“你坐,”他一挥手,示意徐泰坐下,“不过是个无知村妇,是刀也是把钝刀,用上一次已是她的荣幸了。倒是林浩渊,他眼光向来不差,他选的女人,又岂是等闲之辈!”语气由前边的不以为意转为慎重。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江永坚对她一个孤苦风尘女子有恩,青楼女子最是讲义气,故而愿意用余生报恩也未可知……只是,给别人当小三,着实不对呀!只是古代女子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也不能过分指责人家……

赵三嫂也站起来,倚到门边,吃了一惊:“哟,好大阵仗,发生啥子了?”

江家不找郎中找上她,就是不想声张此事。一来为遮掩家丑,二来要隐秘行事,可谓将自己拉上了贼船。

江四嫂看了阿丑一眼,似乎很为难才下定决心开了口:“俺想要一副堕胎药!”

“也就是说,这批夏枯草真的有问题?”佟宁智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误打误撞,发现了端倪!

“你的脚伤并未好全,还是先回去休养着吧,否则以后别怪我没提醒过。我还要去山上找些东西,失陪。”阿丑说完微微颔首,径自离去,走入山林之中。

阿丑面纱下眨眨眼:赵二哥,应该是赵大庆的二弟、赵三嫂的二哥赵二庆。江四嫂……又是什么人?

“一个小丫头,我还没放在眼里,知会了集会官?”大哥微微侧头看向身边另一华服男子。

阿丑感觉他的手松开了,没承望他回答,却听到他微带沙哑的微弱声音:“谢谢……”

“五弟,娘喊你回家呢,就知道你在丁大哥这儿,丁大哥可好些了?”佟宁智说着便和丁举文打招呼。

“阿丑,还是你聪明!俺们这就动手吧!”佟宁信跃跃欲试。

佟宁信一脸傻愣,不解其意:“这是为啥?”

“我哪有这般好手艺,是我奶奶做的。”阿丑淡淡回答。

“阿丑,你这花真鲜灵!”赵三嫂走上前细细看了一回。

“唉,丁大哥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人!”佟宁信跟着阿丑走进屋子。

阿丑望望晴朗的天空,扛着锄头回家去。

“好嘞,你们先转!”佟德全点头。

只是,人们看着那娇小的身板,还是不禁怀疑,如此稚龄是否真能治病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