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暗自得意地偷笑:把你吓到了吧?不过,歪楼归歪楼,还是要扯回正题。

“你居然拿了一包坏的给俺,你这没良心的贱蹄子!俺家闺女吃了那么多,俺也吃了好些,出了啥子事,你要赔俺钱!”周婶子一听桂花糖是坏的,登时激动起来。

“阿丑谢谢你,那俺拿回去和俺爹说一声,”佟宁信抱着三个纸包,“你也早些休息,俺走了。”

醉意中,他晃晃有些晕乎的脑袋:那略带沙哑却不卑不亢的声音,为何就让他的杀意,莫名地淡去了?

“快救人!”

清梦摇摇头,有些歉意地笑了:“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是。”下属答应着离去。

昨天谯郡公堂之上,阿丑的无罪释放可是让她懊恼了许久。

可是,躲,躲得掉吗?除非她就此成为山顶洞人,否则要在这个世俗生活下去,又如何躲得掉?她所掌握的超越这个时代的医术,是一把利刃,而且是双刃,能让她如鱼得水,也能让她溺死深潭。

周灵巧三角眼微微吊起,伸手指着阿丑:“哼,等到了衙门,知府老爷知道真相,你就有的好看了!害人精,扫帚星!”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再说什么,却见佟德全把她拦下。

一滴泪从她清澈的眼眸滑落……

甩甩头,她只觉得一片混乱。从江家找上她开始,什么都是一片混乱。所有的一切都不正常,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有缘由的。而操控那些关联和缘由,隐于帷幕之后的,并非普通人。

“贱人!你对怜香都做了啥子,你给老子一五一十地说!”江永坚面上青筋暴起,双眼圆睁,怒不可遏。

屋子里光线晦暗,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躺在床上,依稀能看出鼻青脸肿,很是狼狈。阿丑不由一惊,面纱下清澈的双眸转向江四嫂,语气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江四嫂低低垂眸,她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漂亮的星眸,但其中的灵动神采似乎早就被现实湮灭,也可能从未来得及出现过:“阿丑妹子,不是俺客气,村里就属俺们家最……大哥在外头常年不回来,二哥身子又不利索干不得重活,三哥在外头也是游手好闲得很;大姐姐不得好命自个都顾不上;二姐姐嫁得远也伸手不到。这家里,就是娘和几个嫂嫂还有小姑撑着。”

佟宁智循声转头,讶然之色令他合不拢嘴:“五弟,阿丑,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官场的权力斗争他并非一无所知,而阿丑,极有可能曾是高官千金,受过极好的教育,却一朝家破人亡,为逃避父兄政敌的迫害,来此隐姓埋名,和奶奶相依为命。

佟德全有些忧心地点头:“阿丑,薛氏三兄弟不好惹,他们父亲是薛太医。倒没承望你生意这么好,把他们都惊动了!”

李叔点头:“确实如此,每年服些热药便好,可是第二年还犯!”语气带着无奈的叹息。

阿丑僵在原地,先自我安慰了一番: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鬼!再说,她长得比鬼还难看,要是见了鬼,也能把鬼吓跑。淡定,淡定……

阿丑捧着书,抬头看了看院子里刨木头的佟宁信,视线又转到远处的苍山:“不搜刮百姓就不会弱了吗?旱涝之时,战乱之日,照样民生凋敝,国之焉存。可是如果你换一种想法:搜民之砖瓦,筑千府广厦;刮民之膏腴,成万桌温饱;夺民之禾粟,豢千骑良马;截民之桑丝,美万衣布袍。这样的做法,可是比单纯的清正廉洁不夺财要好上许多呀!”这也是现代民主税收和宏观调控的道理。

阿丑叹息:“就算如此,你康复期间不能下地,靠丁大娘一人打点内外,家里用度定然拘谨,还增加这部分支出;另外,城里普通郎中诊金也不值这么多。”

篮子里二十个鸡蛋、三斤白面,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些东西不是小数目。

“还有谁,前个刚来村的阿丑!要不是她,俺家举文……”丁大娘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咽咽,再无人能听清她说了些啥。

阿丑私心想着,这样秋风萧索的日子里,要是能种上几盆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呼吸着秋日乡野清新的空气,方才的不快又散去些许。此生能过这般悠然惬意的日子,当真是幸福的。

一路上,阿丑走在后面询问佟宁信事情的经过,原来是佟宁信和丁举文上山采药,丁举文误踩了狩猎者放的陷阱,被尖刺贯穿脚背才受的伤。陷阱估摸着是山那边的村里人设下的。

锄头砸下再挖开,杂草清理出来不少。将土层再次平整出沟壑,便可以开始种植。

主簿挥挥手:“得,今儿个正好集市,里正想必在谯郡城中,我带你们找找。”

阿丑答应着,接过针线。女红她也不是一窍不通,缝扣子、补衣服她都会。但要做衣裳,遇上量身、裁剪什么的,她就傻眼了。

一时间,三方有着片刻僵持。

不过其余人等却十分诧异。

探询地对上她清澈的眸光,夏翌辰微微有些吃惊。这个人,虽然其丑无比,声音沙哑难听,却有一双如此清澈的眼睛。倒是可惜了!

吃饱喝足,孝敬钱也有了着落,现在要谋划的是,怎样逃出生天。

整张脸上,没一块儿好皮肤,从额头到下巴,布满了斑驳交错的血痕,凹凸不平。就连五官也不十分清晰了,只有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

阿丑转头问徐奶奶:“徐奶奶,您吃过了吗?”

“你们把孝敬钱交上来,其余的,老子就宽宏大量不管了。”秦爷把头转过去,似乎不愿多看阿丑一眼。

老奶奶的腔调里带着吴侬软语的口音,只可惜这温软绵长的吴语,纪初堇听得懂却不会说。自己的前身讲话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如今暂且就普通话糊弄过去吧。

她心中蓦地一动,早已停摆多时的心脏仿佛突然又一下子跳动起来。她立刻感受到一股生的悸动,猛然一惊,一下子坐起身来。

回到家,阿丑粗略和徐奶奶解释两句,就回自己屋子进入空间。

指尖轻按在蝴蝶的古老符咒上,光晕淡淡笼罩,阿丑现身在鸟语花香的世界里。

外边还是萧索寒冬,药田空间气候却温暖宜人,如同春日。只是现下她无心赏景,救人要紧。

寻觅到甘草和白芷的位置,阿丑动手挖了些许,并简单处理好,将茎叶剥去,泥土清干净。刚出空间,徐奶奶就来敲门:“阿丑,要帮忙找吗?”

“不用了,已经找到了,”阿丑打开房门,一路小跑,“我先过去了,回来再说。”

佟德全拿来的生绿豆粉已经被李家的人兑水服下,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此刻,阿丑一边煎药,一边翻着那碗香蕈焖鸡,对佟德全解释:“李家的人中毒,是因为这些毒蕈。至于这些毒蕈从哪来,为何到了李家的餐桌上,还要等他们好转一些,问他们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