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圈一红,断断续续地说,以后,咱们,咱们还有以后吗?

老妖如释重负地说,还会骂人,没事没事。

下到半山腰的寨子里,去到皇后殿的时候,曲丽媛已经昏迷,身子忽冷忽热,嘴里开始不清不楚地说胡话,隐约听得其中一句是,大色魔,你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永远也不离开我的。我握着她的小手,心想,只有一种办法能永远也不离开你,那就是陪你一起死。转念一想,我这大半生,一直是个没有原则,没有信条,没有目标,浑噩度日的庸常之人,我不信苍生不敬鬼神,有一段时间信仰过人民币,事实证明那蠢不可及,现在,我忽然找到了生命所有的意义,这一切,都是曲丽媛给我的,虽然幸福来得太突然,像雨水落在大海里一样,瞬间就已踪影全无,我们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可是与那索然无味的前半生相比,已经足够。她死之后,我孤身一人苟活于世,那定然无味之极。生活,我再也不会被你这个傻逼欺骗了。

猫佬向他们娓娓道来,把老屋杨和鱼贩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老杨踢踢我的床架,说,放心,没事,老处那边我帮你搞定,快起来,昆明湖结冰了,下午溜冰去。

我心中既感温馨甜蜜,又感心酸难过。心想,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要想办法让她开心高兴才好,不能让她伤心难过地离开人世。

天空高远,白云低垂,碎片一样的阳光透过云层一缕缕照在我身上,冰冷彻骨。我浑身乏力,像一个武林高手突然被人废了武功,全身力气尽失,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顿时瘫坐在地,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耳边响起林夕写的那首《暗涌》:

我上前抓住她,摸了摸她脑袋,笑嘻嘻地说,你闭上眼,很快的,一下就完了。

我点点头,坚持着不让眼泪再次流出来,望着她渐渐发青的脸,心如刀割。

廖局长一路上话都不多,见了历史文物,话多得跟《至尊宝》里罗家英扮演的那个多话唐僧一样,看样子这会儿就是女儿女婿的安危也抛之脑后了,真是个老学究。我只对眼前巧笑倩兮、会说会动的曲丽媛感兴趣,雕像雕得再像,毕竟是死的,不像她的两瓣樱唇既擅长微笑、又适合用来接吻,生气了还会捏起两只白嫩粉红的拳头打人,多么好玩。

小廖高举着一个火把,朝里发话,说,黄世权,你现在出来我们还能绕你一命,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攻进去了,到时你就知道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廖局长、小廖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槐树上,唯独不见了曲丽媛,我心中霎时冰冷异常,如坠冰窖。

我摇了摇头,说,你这不算什么。一公斤1kg世间上最难过的事情,是你最心爱的人死在你面前。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她死的时候比你还年轻,我亲眼看见她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救不了她。今年,是她去世5周年,这支烟,就是为她点的。她走了之后,我比你伤心难过一万倍,我无数次想过要随她而去,我想过的自杀方式至少有100种,但是,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因为我知道,不管她活着还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一定希望我好好的活着,过上幸福的日子,如果我这样做,她一定会很伤心的。说到最后,我再也抑制不住,那些埋藏许久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山里孩子老实,怕我们担心,还宽慰我们说,可能是前两天下大雨,池子里涨水了,我忘了叫爷爷开闸放水,它们跳出来,跑到山缝的小沟里去了,去年前年都跑过一次,在厨房里,被我捉回来了。我爸说那种东西太野,养不久的,哎,果然被他说中了。

借着清幽的月辉,我这才看清她原来在敷面膜,她双腿在床上叉成一字,脑袋向后倒去,双臂一前一后平举过肩,手掌平摊,五指并成莲花状,这个造型非常像正在练九阴白骨爪的梅超风,看样子功夫十分了得,要是被她抓一下身上一定五个血窟窿。

她走到屋子另外一侧,用脚踢了两脚一个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嘭嘭的声响,说,这有一个大锅,现成的,这么大个锅,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曲丽媛一听廖局长家真在这,并且已经回来了,像见到观音菩萨一样高兴得搂住老婆婆,激动地说,太好了,谢谢婆婆,谢谢婆婆。然后拖起我就要走。

我俩你追我赶的,不到十分钟就把一大盘土豆三文治吃得精光,连芭蕉鱼的鱼头都被曲丽媛啃掉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我说,我又不是唐僧,唐朝和尚细皮嫩肉,我的肉你咬都咬不动。

摸乳巷像一条深邃的乳沟,又深又长,现在我们大概走到了巷子中间,左边是一排高高的围墙,右边是一进深宅大院,一盏昏暗的路灯发出惨淡的青光,灯丝吱吱响个不停,随时都要灭了的样子。这里离前方的出口还有上百米,其间再无灯火,有的地方甚至伸手不见五指,说不出的阴深恐怖。我看这巷子不光适合摸乳,更是杀人打劫的好据点。来路有个疯子在那堵着,我们是说什么也不敢往回走的了,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去。

换位之后,我也做了几下伸展运动,扭了几下脖子,把骨骼弄得咔嚓直响,那三个色狼见状很识趣地归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