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丽媛倒是跳跃性思维,说,游泳?这里除了董事长别墅里有游泳池,其他地方哪里还能游泳?

我摇摇头说她学艺不精,怕在我面前丢人显眼,她哼了一声没答话。我走到书柜前,扫了两眼,见既没有《金瓶梅》,也没有《查莱太夫人的情人》一类的禁书,觉得十分无趣,转身窜进了健身房,见到几台健身器,心生亲切,似乎回到了从前体校的健身房。见到这些器材,我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强奸犯见到女人,马上坐在健身器上做起卧推来。由于兴奋过度用力过猛,我才推两下,噗嗤一声,裤裆那里居然裂出一道乐业天坑,雪上加霜的是,我今天还穿了一件前两年本命年买的红内裤。人倒霉起来,真是放屁都砸脚后跟。

陈大荣头点得像个啄食的麻雀,领命而去。陈大荣刚打开会议室大门,一个肥硕的身躯急匆匆地冲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正是刘泽民。

老板抽烟有一个标志性动作,就是每根烟点燃之后,只吸一口,然后把烟拿在指间玩赏片刻,接着将烟搁在烟缸上,任其成灰。老板这个奢华作派很快就风靡整个公司,下至保安上至刘泽民这样的高管,纷纷开始东施效颦。在我看来,就跟瘪三闯进了金銮殿,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完全是在浪费烟草。老板所抽的黑色雪茄产自哈瓦那,过滤嘴是烟身的三倍长,烟身却很短,烟丝密实异常,香味极其浓郁,一根烟能抽十五分钟,有一次夜里老板单独给我安排任务时给过我一包。第二天我拿烟回到宿舍,刚上了个厕所,出来就看到老胡、爆牙胜、骡子三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人面前摆一个烟灰缸、一个打火机,一人手里夹一根雪茄,让我充当裁判,看谁模仿老板最像,把我肚子都笑疼了。

他把竹杆递给我,我把汗衫抖平了,见上面赫然写着“血债血还”四个苍劲大字。跟他相比,我只是个无所事事来凑热闹的,不禁自惭形秽。我连忙把竹竿递还给他,抱拳说,哥们,你真是勇猛,佩服佩服。

开会一般没爆牙胜的事,他笑说,好好好,你们去开会,今晚的牌局不算,明晚再来。

当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我和鱼贩子做枪手去北大踢了一场夜球,一人拿了100块钱。鱼贩子搬了新家,就在海淀,他直接回了家。我回到学校洗完澡后呆在宿舍里,其他同学都上自习去了,和我蛇鼠一窝的猫佬和老妖也不知死哪去了,我无事可做,百无聊赖,感觉自己在这个学校里十分多余。这时,宿舍外面的大喇叭嗡嗡直响,开始播音。原来,操蛋的美国一架侦查机在黄海把我们的一辆军用飞机撞得机毁人亡,他们的飞机却安然无恙地降落在我国领土内,学校让我们上街游行抗议示威去。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听到这种煽动性的消息,我十分激动,激动的原因不是爱国,也不是痛恨美帝国主义,主要是我有事可做,不用早早上床等待遗精了。

老杨他们听见了,纷纷大喊,美眉你好!

我们上了车,小贱人迅速地把车倒出来,哧溜一下开上马路,数秒之间,车速就上了120,在灯火辉煌的深夜发力狂飙,除非来一辆法拉利,否则就是舒马赫亲自出马也追不上了。

我喜欢她用的撕破这个词。我知道她的意思,老杨以前就经常说我在球场上跟一部绞肉机似的,横冲直撞,佛挡灭佛,神挡灭神,像一把在对方阵营里呼呼飞舞的电锯,一场球往往能放翻对方三四个人,是毛主席“坚决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政策的坚定执行者。而我大概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拥有金刚不坏之身,顶多擦破皮流点血,受点无关痛痒的小伤。

我像周星驰一样夸张地吐了吐舌头,说,哇,咁犀利?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以上对女人的级数评定主要是以该女的身材相貌作为评判依据,至于此女的教养、学历、性情、内涵、人品等要素则不在参考范围之内。毕竟,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咱北升四杰出来风流快活,又不是来找老婆,只要长得漂亮就行,一棍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四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老胡身上散发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慷慨苍凉,就像古龙笔下的那些大侠一样,面迎生活中所有的冷酷无情而面不改色地大步前进,哪怕前方不远处就是死亡,也绝不皱一下眉头。我如果是个女人,在这一刻,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爱上他。骡子眼望着老胡,脸上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这时,那个蝴蝶飞过沧海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发言了。我们北升四杰心照不宣的引蛇出洞策略奏效了。

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曾被爱情乱箭穿心,身体正中碗大一个创口,已逾5年,至今仍像女人的月经一样准时流血。一直以来,我对一见钟情十分迷信,对不合眼缘的姑娘不屑一顾,并且抱着一个在老胡看来十分可笑的信念,我认为泡妞的最高境界是眉目传情心曲互通,穷追猛赶、死缠烂打属于十分低级的泡法,就是泡到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至今颗粒无收。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请自来,非奸即盗。

北升食堂的饭桌都是四人一桌,老胡贼性不改,和我的三个露点爱妃坐一桌,爆牙胜和骡子两个光棍只好相对浴红衣。

想要我投降认输?你还嫩了点!我回转身来,不甘示弱地盯着她,霎时间,一把把锋利的刺刀、一颗颗冒着火星的手榴弹从我眼中向她飞去。正当我以为要把她电晕之际,又是“咣噔”一声,那厮抽回了手指,电梯门自动合上了,我最引以为傲的小翘臀被两块钢板生生地夹住了。

我连忙掀开被子一看,见还穿着病袍,松了一口气,说,不好吧阎主任,让老胡他们给我换就好了。

刀伤的是人,情伤的却是人心。那年老胡大二。

高昌海不支声,一拍手,叫服务员又上了两瓶茅台,说,好,我看你也是个爽快的人,一个亿一瓶,你喝完我就给钱。

我双足一软,坐在地上。

老板办公室有篮球赛那么大,北面是一副巨大的邓公画像,南面是一整片的落地玻璃,西面整面墙被做成一个巨大的鱼缸,几条大白鲨一样的大鱼悠哉游哉地游着。老板坐北朝南,极像古代临朝听政的皇帝,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材料,巨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等待批复的文件。他见我来了,笑眯眯地说,来了,坐。

我说,咋回事啊老胡,要自宫是不,下不了手我来帮你。

身处万丈红尘,有如光脚赤身行走于刀山火海之中,我曾被刺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烧得浑身水肿腐烂见骨,为了活下去,我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绝世神功,并手执利器,刀头带毒,刃口泛蓝,向每一个敢于阻拦我的人捅下去,绝不手软。

我说,我吓唬吓唬你而已,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不吓你了。

她说,不是我胆小,是真的有古怪,你听,你仔细听。

我听了一会,只听到雨打芭蕉的细微声响,靠在墙壁上昏昏欲睡,忽然,几声凄厉的喊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有如古墓鬼哭、子规啼血,声音一会由远及近,一会由近及远,飘忽不定,听得我汗毛倒竖、膀胱憋胀,几乎要尿裤子。我赶紧从曲丽媛手里夺过那根臂力棒,直盯着被夜风吹得呀呀作响的门,恐怖片里,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个披头散发的东西冒出来。曲丽媛抓住我的手臂紧紧靠着我,吓得眼睛也不敢睁开。

有美女相伴,就算死也值了,我操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我铁棒在手,如长槊在握,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过了大概五分钟,凄厉的怪叫声不断,就是不见敌鬼现身。

我宁愿选择被一击致命、痛快地死去,也不愿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忽的,那鬼怪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喑,变凄厉为幽怨,我脑中灵光一闪,也顾不得害怕,挣脱曲丽媛的手,起身走到窗前。一只黄白相间的波斯猫躲在窗檐下窄小的外墙基座里,在凄风苦雨中可怜地呻吟,相邻的另一栋楼里,隔壁住户的阳台上,另一只猫也在哀怨地叫着,两楼之间原本有一个遮阳棚连着可以通过,由于风雨大作,遮阳棚塌了,窗台下的猫过不去,下水管道湿滑异常,连原路返回都不能,只好在此对天长叹。

搞了半天,原来是两只偷情的猫在作怪。我叫曲丽媛来看,她倒是菩萨心肠,要我把那只猫给救上来。我把垃圾铲拿来伸出窗外,那只波斯猫颇通人性,猫呜一声跳到铲子上,曲丽媛要伸手去抱,我怕她被猫抓伤,拦着不让她抱,把铲子慢慢提到窗台上,猫机灵得很,一跃就跳了上来。我去打开房子大门,波斯猫猫咪猫咪地朝我们叫了几声,摇摇尾巴欢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