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院外头,就见门口映雪跟前的心腹丫头榴花在哪里东瞧西望的,看见他,脸儿一百,招呼都没打一个,抹头转身就往院子里跑,苏澈脸一,上前两步抓住她,丢给身后的李福:

因西市街角有家小酒馆,酒虽一般,可那卖酒的老板娘倒有几分姿色,泼辣上来也是个爽利的破落儿户,就是男人家,也敢和你当街大声说笑拉扯,因此人送了一个诨名唤作“赛文君”勾的附近几个不正道的男人,隔三差四就上这儿来吃酒。

宛若一松开他的手,他却突然反手握住她,眼睛睁开一瞬,又闭上,宛若伸手拍拍他的脸:

“周四儿,你少他娘的吃甜咬脆儿,别以为我没瞧见,刚才你捆两个孩子的时候,可得了不少好东西,这桩买卖虽是你牵的线,可到了这会儿,你也该和我撂下个实话了吧,就是我再没眼力劲儿,车里头这俩孩子,我也瞧得出来,不是平常人家的,这桩买卖虽大,若是出了事,老子的脑袋都没了,要银子还有他娘屁用”

持着里外,便没空照管这边的宛若,倒也十分放心。腊月二十五进去了一趟,姐妹在一起,亲热之处自不必说,娘娘却狠夸了宛若一顿,还说皇上也说,苏家那小丫头,瞧着稳重大气,更难得和小十一投了缘法,以后多来中走动走动,或是干脆留在里住几日也好。

贤妃倒是掩着嘴笑了两声,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脸色忽而一肃:

“没用的奴才,叫你别动别动,你躲什么,今儿不让小爷痛快了,回头狠狠给你们每人一顿板子,再好好饿你们三天”

“如今都在京里头了,也隔得不远,说到头,也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这隔三差五的,还不是常来常往的容易,便是姑那边事忙,脱不开身子,您遣了我去拘也能把她拘来的”

“我何尝想如此,不过映雪这娘俩儿实在糊涂的很了,竟是分不清那头炕热,一味的就知道与王氏为难,就不想想以后,别说以后,就是现下,王家可是咱们惹得起的,不过,我瞧着宛若那丫头倒是大出息了,竟真有几分贤妃娘娘的大气劲儿”

那个粉彩人物珊瑚釉金龙双耳的大瓶,可还是老太太的陪嫁呢,这些年都好好的,不想就被这小魔星给毁了,当时老太太心疼的不行,可也没法子,好在不过一两日,太太便让底下的丫头送过来一个更好的,才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李福哪里正着急呢,进了内院,却见一众丫头婆子都在廊下立着,半个也没见在屋里,便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这事儿急,也耽误不得,心眼儿一活动,便故意弄出了点动静,这时听见爷问话,急忙道:

宛若眼睛发亮,春梅服侍她穿上,举了铜镜远一些站着让她瞧,宛若臭美的照了又照,铜镜中只模模糊糊映出一个不甚真切的影子,遂挥挥小手让春梅把镜子拿下去,扭过头来问承安:

“未央从来不代表失落和颓废,它代表着希望和未来,光明和坦途,你懂什么?小榆木疙瘩脑袋”

“去了千万少吃酒,也少说话,王爷虽自己说是亲戚,毕竟咱们是臣子,吃多了酒,不防头说了不妥当的话,可就不好了”

想着前日里表哥说下个月就举家回京,周映雪更是愁上来,在冀州这些年,虽也受着王氏的辖制,毕竟有表哥处处相护,勉强挣了脸面,回了京,她周家可算什么呢。

“本是给承安的玩意,今儿就先给了你吧,即聪敏,便要更用功才是,莫荒废了去”

王氏轻轻道:

周妈妈不禁暗暗叹气,要说自家主子,熬到如今这成色,她先头都没想过,也亏了这些年都在冀州,若是在京城,就是去年,大姑娘把二姑娘推进荷花池那档子事,决不能就这样轻易了结了去。

说到这里,便略为难的停住了话头,不往下头说了。

宛若和承安进了屋里,就看到王氏和刘夫人一边一个,坐在炕上说话儿,行礼过后,打量一圈,却没见昨日的大帅哥,宛若不觉有些失望。

“我只顾瞧河对岸的热闹,忘了脚下,宛若错了,娘亲莫生气”

宛若忙蹲身行礼:

“你个鬼丫头,是想勾着娘亲说旧时的淘气事,以后你犯了错,好让娘亲免了责罚,是也不是?”

宛若微楞一下点点头:

声音清脆软糯,有股子小女儿的娇气,苏澈倒是微楞,不由自主瞧向女儿,说实话,虽然是亲生女儿,印象却有些模糊,他一向极少来王氏的院子,宛若平日都跟着王氏,他见不了几次。

王氏扑哧一声笑了,点点她的额角,宠溺的道:

惠帝二十年过后,南夏再无戚家。这个风光蓊蕴百年的家族尽数覆灭。同年,惠帝立莲妃为后,莲妃所出幼子慕容宇为南夏国太子,莲妃之父为国丈,莲妃之兄弟全数加冠,莲妃家族替代戚家成了南夏国最显赫的家族,风光一时无二。

不过,承安这个没良心的小子,怎么这些天了,也不知道过来瞧她,宛若有些不满的撇撇嘴,就听见窗外的小丫头小声提醒:

“姑娘,老太太向西厢这边来了“

宛若急忙起身迎了出来,老太太身边还跟着王嬷嬷,老太太一进来就忙着吩咐:

“如意,快把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茜红的衣裳,给宛若换上,外面就穿那件和帽子一套的白狐狸毛短袄,里的苏总管这会儿在那边府里等着,接宛若进呢……”

宛若收拾妥当,辞别外祖母,回了苏府,脚还没沾一下,本连承安的影儿都没见着,就上了里的马车。

这一番折腾,跟苏德安进到乾正殿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从进了门,宛若就跟在苏德安身后,他头前引着她,沿着长长的道徐徐前行。

大概是顾虑到她人小,苏德安走的并不快,这一次却不是走上次的门,宛若也分不太清楚,尤其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一眼望去,俱都是层层叠叠不见边际的飞檐瑞兽,寒风夹着雪片落了下来,打在那廊下垂吊的大红灯上,有一种梦幻朦胧的美感。

苏德安这一路都在悄悄端详这位苏府里的小丫头,怎么说呢?生的真不算很出色,至少他常见过几个宗室或朝廷大员家的闺秀,比这丫头漂亮的,大有人在,可这丫头平常的眉眼间,却有股子剔透的灵慧,这股子灵慧劲儿,就跟画龙点睛一样,令这个平常的丫头,瞬间不平常起来。

还有,她这个稳重得体的做派,可真不像个才八岁大的小丫头,进退举止,说出的话,真让你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偏苏德安清楚的知道,这丫头私下里是个淘气能翻天的丫头,不然,也不能一进就降伏住了十一爷那位魔星,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十一爷那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可也有个能降住他的,还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听着就跟个笑话似的,可就真真的摆在了眼前。

刚拐进这边廊,宛若远远就瞧见,抱厦间外头踮着脚不停张望的赵睎,宛若不禁暗暗翻了翻白眼,这一路她就琢磨,一准是赵睎弄的鬼,不然高高在上,每天国家大事忙活不完的皇上,怎可能想的起她来,真是个甩不掉,扔不开,黏糊烦人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