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幕幕,她觉得自己这半日过得还真是丰富――先是遇刺,后来碰到熟人,最后又藉此得救。而眼下,她又被带到了这个半生不熟的地方,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谈话”等着她。

然而如此美好的静谧,却被骤然响起的一阵叩门声给生生打断。

可最最关键的是,刚刚救了她一命的那个人呢,去哪里了?!

昨天她可是熬夜熬到很晚才赶出了今日测试用的试卷。就为这个,她都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次气。

“漪乔,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甚至,还……还没有穿鞋子?”墨意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尴尬地转过身去,很是局促地道。

这个屋子其实就位于作为教室的大厅一侧,原本是供人小憩的卧房,空间并不大,只比普通的耳房宽敞一些。

她眨了眨眼,狡黠地一笑:“和你闹着玩的。为师可见不得自己的得意门生这么消沉。”

“是啊,”漪乔笑得有些无奈,“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江书生稍稍恢复了一些镇定,扫了旁边的同伴一眼,复又转头望向漪乔。

“是的,公子不在。”吴管家从未见过有哪个人如此称呼自家公子的,一时间不敢顺着应下来,便只好刻意缀上了后半句。

漪乔在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回了他们一个会心的笑容,以感谢他们为自己圆场。

不过无论怎样,妈妈现在都一定极为伤心。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依旧安好,若是可以给她捎个信或者干脆回去就好了。

她注意到面前这位美人探究和打量的目光,感到浑身不自在。

墨意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但又好像正在想着事情,居然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她满脸的促狭。

“实在是对不起,”她净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来道,“从昨天一直忙到今天,所以这课上得很是欠准备。不过,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她认真地看着墨意,诚心地道。

她往左边看了一眼,发现在满目的绿色掩映下,依稀可见屋宇别巧的碧瓦飞檐。似乎往纵深了走,才是主人的居所。

只是,朱见深不知道,少年早就将那堆奏疏阅了个遍,但是只把其中重要的先行批复了去办。

“这丫头难道穷疯了吗,不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随便和一个陌生男子结交――早知道,就不把那二百两银票拿回来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看来,怕是又要添些周折了……”

“在下斗胆问姑娘一句,”白衣公子定定地看着她,“可否将解此题的奇法告知在下?”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地绕着李麻杆转。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了几天,漪乔每日都在三门功课之间团团转。

漪乔茫然地盯着被自己刨得乱七八糟的单子和被褥发愣。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睛泛涩,竟然有一种想要掉泪的感觉。她颓然地跌坐在床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唉,只是像这样极富且贵的豪门大户,这一代却是子嗣稀薄。如今云氏的当家主母云老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孙儿,她对这个独孙可真是疼宠有加啊。虽然这位云公子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听闻,人赠其雅号‘云清公子’,那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诗书画艺无一不精,堪为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而云老夫人举办这次寿宴名为庆生,实则是要挑选合意的女子做她老人家的孙媳。到时候,京城里的名媛佳丽们都会前往祝寿,去争夺云家少夫人的位子。”

漪乔稍稍清了清嗓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唤了那个中年男子一声“爹”。

他们不时地朝着这里指指点点,还煞有介事地挤眉弄眼,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居然停下脚步开始饶有兴致地围观。

漪乔在问路的时候留心打听了一下,知道这时候的白银是非常值钱的,十两银子就满够一个五口之家过上一年的小□活。甚至大多数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银子,他们用的是身价远远低于白银的铜钱。

那香味并不浓烈,只是淡淡的一缕,打着几个旋儿在阁中的每个角落晕染开来,融在暖炉腾出的氤氲热气里,自有一股宁静致远的清雅意趣。

万贵妃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疼痛过甚,忘记收拾妆容了。

两人吃痛却不敢吭声,知道此时的万贵妃已是怒极,说不得下一刻连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苦劳都不念,直接把他们宰了泄愤。

她望着对面很是好脾气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然而正欲问出口时,却见他似听到了什么响动,忽然站起身,略微颔首对她歉然一笑:“张姑娘,后会有期。在下还

他的容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较之方才多了一些人间烟火的生气,不再那么清绝飘渺。虽是言语柔和,但谈笑之间自有一股天成的气场在。而那漾着琉璃华彩的黑眸,似乎拥有堪破一切的力量。

漪乔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应该的事情,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但随即,他话中透出的古气又渐渐勾起了她蛰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惶恐。

她的身体逐渐被漩涡吞噬,声音也如残片一样破碎在呼啸的狂风里……

她周身都晕着那暖色调的光影,给人以宁静的温馨之感。甚至让人相信,即使再次面对外面的动荡不安,也能够保持着一颗温暖的心,泰然处之。

她实在是头疼得很,扶着额头站在原地进退不得。然而,考虑到和一个“疑似死人”做一晚上邻居的恐怖后果,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隐隐的不忍,漪乔终于在几番挣扎之后壮着胆子去探那个黑衣人的鼻息。

“主上——!”幻影听到了自己骇然的声音如是喊道。

不过,她并不怪他。毕竟,当初她之于他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没有据实以告,说起来其实无可厚非。而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更加可以理解了。

他是皇室中人,是储君,处于权力的中心,生活在世界上最复杂的地方,若说没有一点防人之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她承认自己心里因此而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话又说回来,她当初还不是也没说实话?所以如今她没有立场来责备别人。

似乎是看出了漪乔在想什么,少年漫声道:“那时知道这些,对姑娘没有好处——另外,这些日子下来,姑娘也该知道云公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差劲。”

漪乔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她也同样想到了这里。她当初骗他说自己逃婚离家出走是怎么说来着?“只因父母逼迫漪乔所嫁之人,形容丑陋,邋遢鄙俗,漪乔不堪忍受……”想到那个风轻云淡、白衣胜雪的出尘身影,她不由觉得好笑——这谎扯的,真不是一般的没水平。

从他这一句话里,漪乔听出了三层意思。

其一,提醒她当初也没有坦诚相待,大家彼此彼此,相互抵消;其二,墨意就是“云清公子”,是云老夫人的祝寿宴背后最大的焦点,是张峦夫妇努力想要攀附的对象;其三,她这几日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想到这里,漪乔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殿下这是变相地在向我施压吗?”她敛了敛容,正色道。

虽然她的遣词造句有些奇怪,但少年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姑娘言重了,”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在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姑娘知道才是。”

“殿下无须如此自称。”既然身份已经亮明,那么再自称“在下”不免让人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