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慢就不得不品尝不断被人超越的滋味,快到素斋堂时,又一批人从夏苏旁边过去,有人甚至还撞了她一下,让她惊得差点当壁虎贴墙。

第一眼,就看亮了,神情由惊到喜,由喜再到惊,反反复复,还望了夏苏好几眼。第一幅很仔细很小心卷回去,放进他自带的画匣中,第二幅才到梨花鳜鱼图。他简直目不转睛,有点激动到手抖,禁不住赞了好几声好。

疏中道:铜钟司其晨昏,上振天宫,解魔王之战斗,下闻地狱,缓众生之悲酸,上通天堂,下彻地府。疏文最后还有一偈:姑苏城外古禅房,拟铸铜钟告四方。试看脱胎成器后,一声敲下满天霜。

京中那位王爷,就是老太爷亲妹子生的皇子,因老太爷避出,一直惦记亲舅舅。

“大房只有四郎和十二郎,十二郎还四郎则是不能做旁的事,老太爷寄望太高,为了明年大考,恨不得我们爹娘都当他神仙供着,连孝道都不能讲。”

“苏娘今日起得早。”乔大媳妇开工大半个月,对夏苏白日睡到黄昏的作息已经习以为常,看到她早起反而惊讶。

只是,芷芳是头牌清妓,客人很多,非富即贵,没有真凭实据,无法一个个盘问。

赵青河几乎与他同时落地,这让他有点瞧好戏了,“老兄是不是忘了什么?”

要不是小两口今后的新居,为何要这般下功夫呢?

彭氏苦笑,语气满是心疼,“我知道你能干,但我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丈夫,顺顺心心过日子。其实也未必非要赵家儿郎不可,当初定下娃娃亲的是赵大老爷,即便如今反悔了,怎么也应该为你安排另一门好亲事。到时候,你可别太倔强。”

乔阿大笑得合不拢嘴,直道愿意。

“漏缝了。”赵青河大奇。

让那位中年伯爷看上?赵青河搓一搓手臂,以免鸡皮疙瘩乱冒。

如此摔了一身泥,赵青河到底还是再捉到两条鳝,这道菜成为压轴主盘,两只大的食之无味,两只小的吃得挺欢。

赵青河突然站了起来,“华夫人稍待,可否让我去捉来试试?”

华夫人笑不露齿,流云袖一挥,众伙计立刻进庄,而她自己骋婷婷走到夏苏面前,挽着夏苏的胳膊带向门口,语气亲切,“我家伙计们手脚还算灵活,脑袋就转不了那么快,一点眼风都没有,吓坏你了吧?我给你赔不是。”

“妹妹这是要跟我同一座庙了吧?”不再茫黑的墨眼,没有了月光,居然还澈亮,也无近来莫测高深,心思十分简单明了。

“看似?”他说过这丫头聪明没?“明明就是与我无关。”

他也不忘跟人自我介绍,“夏妹妹,哥哥董霖,给你赔礼。刚才逗你玩,你莫当真啊。说到底,也不能怪我,谁让有人老提到苏娘苏娘的,众兄弟耳朵都起老茧了。如此神往已久,好不容易见到真人,一想到可以跟兄弟们炫耀,怎能不激动。”

谁说师爷一定留胡子?又谁说师爷一定手无缚鸡之力?

他接手,站上她刚才的位置,一口气将尸体捞上,轻轻拖到亭中。

“屁个鉴赏力”赵青河配合这位妹妹的慢步,“你想这么说。”

“哥”夏苏舌头有些僵,“杨老爷家大业大,还习李师宋风,难道会没有李延之真迹?”

赵青河不似夏苏那么能睡,白日里只睡半日,半日与大驴出门见人,将从前的关系户重新收拾一遍,去糟粕,留精华。

掌柜再想到赵青河人高马大,而他妹妹却身段纤细,挡住视线也很合理,于是重新打起笑脸,道声不妨事了。

吴其晗似专心聆听,却趣瞧着末座那位姑娘犯困得很。

夏苏可看不出赵青河有对不住的诚意,“再有下回,我就不留情面。”

她看不见自己,只觉全身燃烧了起来,而他的手犹如烙铁,烫得连头发丝都出烟味。

被护的夏苏亦没知觉,自然不会感激谁,只觉一身阳光刺目。

既然是赵大老爷安顿的人,当然应该由赵大老爷出面,向六房缴租银,或向赵青河收租银。

“苏娘去吧。”一道沉音稳声,寒凉,带笑,组合起来让人心惊让人安,就看人属于哪一边的。

岑雪敏也很受年轻奶奶们和小姐们的喜欢,因她性子活泼,善解人意,银钱上又很大方,几乎没有可挑剔的毛病。

“睡觉。”她白他一眼,看到他那身黑衣,心火就烧得很旺。

天晓得,她的力气和轻功一样飘,只是虚张声势有时也必不可少。

虽有护院加强戒备,但已经被偷过的屋子,心里自然而然就会懈怠,不到片刻,两名护院加入夜值队,到别处巡看去了。

元宝在老梓眼里飞,他冷哼,“你也只会用这招哄人。”

单这一点,他就比赵青河做得好。

会是谁?

“不是憎恶这么极端就好,对于钻牛角尖的人,我可没兴趣陪着钻。赵青河从前的糊涂事似无可追讨,既然如此,已经过去的恩怨,咱都别说绝了,我这回打算活很久呢,你也一样。”

赵青河仍不动声色,“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胡氏一个妇道人家,无夫无儿,甚至没有娘家依靠,想找好女婿,只怕有钱也难。与其许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贪婪男子为正妻,不如嫁给品行上佳家世上佳的弟子为小妻。尤其,还是女儿喜欢的人。”

夏苏虽然这么诚实说了,周旭却并不在意,只道宝轴二字太合心意,又是女儿家,也不会常有人喊她全名,就这样吧。

自他回家来,他在她面前,不是各种意味的笑,就是各种精明的狡傲,更不提眼神深不可测,让她不太在意那脸的棱硬角石头线,甚至以为智窍开好,他知道怎么展现他的外表优势了。

这没什么,只能说明他和吴其晗一样,都是普通男人。

夏苏一边扶着泰婶,一边冷眼瞧。

泰婶最听不得岑字,过去就拎大驴耳,“胡氏女儿和周家的二小姐关系最好,我何曾说岑家的。拜访?少爷没了记性,你好歹长着脑袋。我们烧高香拜佛祖,感激让少爷忘了糟心事,今后能好好当家。你倒好,怎么又给凑上去了?”

夏苏平眼望他,凉声呛他,“难不成是你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