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想,人无完人,做得太全,有刻意之感。更何况,装好人的人,她见得还真不少,实在怕了,本能自觉疏远。

夏苏想着早交货早拿钱,早存银庄,还能多生几十文的利钱,心情很好。

不过,不管芷芳是否知道画出自宋徽宗,她的喜欢确为真心。这般喜欢的东西,常观常赏,窃案后立刻发现让人调包,也就合情合理。

“好啰嗦。”夏苏的声音紧随,“要不要给你俩沏壶茶?”

什么用意?

“雪敏,好不容易这祖宗自己忘干净,如你所说,咱们跟他们面上客客气气就行了,你别再把他招惹来。”彭氏算是想通了。

夏苏坐进车,听赵青河赞乔阿大赶车像老把式,又说好福气,乔婶子贤惠,一双儿子孝顺非常。

赵青河觉得她会说“你的那份是家用”,同时看着她那双皙白的,五指并拢,玉勺无缝,兜财手。

赵青河好笑,“说得好像看上我了。”

赵大老爷气得语结,想骂赵青河太没出息,竟拿昏君来比,又一口值一口亏,过于功利心,但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有点苦闷。

赵大老爷说可以。

“我说华夫人,您这儿待客周到是不错,但对每个人都摆出迎宾阵仗,就有点吓坏我们这等平民百姓了。我要不是正好出来接妹妹,她可能会装作问路的,然后打道回府。”

“啊?!”他很吃惊,“书铺老板郑重推荐,说溪山先生是当今大鉴赏家,北地盛名”

赵青河笑声微妙,不知有多少层心思在里面,“我可没这么说。那小子做事虽认真,考不上举人,头脑到底不如要当状元的。我只说凶手可能是芷芳认识的人,他自己一厢情愿定了桃花楼,与我无关。”

别说,董师爷功夫还不错,那样还能半空收起大字,单手撑地,翻个筋斗,双脚并直再落稳,不但不显狼狈,动作还很漂亮。

吴其晗能在苏州做生意,事先和黑白两道打过招呼,自然认得他,道声董师爷。

“好姑娘。”赵青河笑得神清气爽,游到一旁,双手攀上桥栏,出水的动作也矫捷如豹,身形弓起,竟能跃上一丈,双脚稳稳落桥,再大步而来,与夏苏身侧不过距离寸长,“我数到三,你就放手。一,二,三”

这位徽州大商,掉进了赵青河的网兜里。

夏苏淡眼看看赵青河,表示“你应付吧”。

呃?夏苏没想到。

比起吴其晗的说法,掌柜更相信赵青河的说法。

“要说当今鉴赏名家,苏杭二地居多,但各地亦有眼光独到之师,京师有崔刘二家,与宦官沾亲带故,可谓皇商,富可敌国,书画藏品之多,我等终生攀比不得。崔刘若说一幅书画是伪,谁也论不得真”

赵青河又道,“今后不夹你就是了,跟你说声对不住。不过为这么点小事,妹妹难道还要跟兄长断绝关系么?”

“这双眼里,这只小脑袋瓜里,都骂我了。”

有意无意,赵青河往旁边一让,往后面一退,令阳光照亮了想要退缩的身影。他,与之并列,也一身光明,不知觉,已将人护入他的羽翼之下。

夏苏该说什么说什么,所以出来时没有郁闷的心结,但赵六太太和赵十娘的脸色,黑如锅底,发作不出。

“不好相见,才要改日见。”过去三个月同六太太打交道实属无奈,再有主子撑腰,泰婶挺直腰板说不。

不知何故,赵大老爷始终没提亲事,岑雪敏仍是好友之女,待遇不曾冷过一分,凡是赵府小姐有的,她也有,吃穿用度无一小气。

然而,义兄妹的关系是在干娘咽气前跪定的,她若不接受,就得接受另一种。

夏苏慢慢垂手,但那只大手不放,大概怕她又自作主张。

这一趴,一个时辰,她头部以下的身体与屋瓦成为一体。

“你把老子的话复述一遍。”没睡个鸟!她不是头一回偷睡了!一耳进一耳出,谁家的家教?!

想到这儿,夏苏叹气,当真要考虑搬出去的事了。

赵青河想都不想,大掌立刻抚过她的面颊,托起那段脑后细颈,感觉对方的体温在掌下飙升,以及汩汩的颈脉急冲,毫不犹豫就将人抱进怀里,另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直唤她的名。

这个动作,在旁人眼里是亲密,其实指与唇还隔着一层薄气。

他沉笑一声,继续道,“赵老爷子和大老爷认为有人陷害这对可怜的母女,皆因赵子朔与胡氏女儿外形般配,相处的时候虽不多,却很融洽。涉及赵家声名,只好让母女二人先避开风头,但不能放过居心叵测之人,故而让我来查。而两个年轻人若真彼此有意,还是可以给胡氏女儿名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