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娘今日起得早。”乔大媳妇开工大半个月,对夏苏白日睡到黄昏的作息已经习以为常,看到她早起反而惊讶。

然而,芷芳去墨古斋确实是为了请人鉴图,而且要求一间安静茶室。但是,墨古斋鉴师到的时候,芷芳就不见了。

赵青河几乎与他同时落地,这让他有点瞧好戏了,“老兄是不是忘了什么?”

但据泰婶听到的,又不是那么回事。

彭氏苦笑,语气满是心疼,“我知道你能干,但我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丈夫,顺顺心心过日子。其实也未必非要赵家儿郎不可,当初定下娃娃亲的是赵大老爷,即便如今反悔了,怎么也应该为你安排另一门好亲事。到时候,你可别太倔强。”

能说出帮她穿鞋的话,真是稀罕。

“漏缝了。”赵青河大奇。

“没意思。干得好是应该,干得不好是太贪。还有底下那帮子人,分派分群。领头的管事原本是二老爷亲信,突然外调,怎会无缘无故?老太爷让大老爷接手,大老爷又让我接手,我要是乐颠颠上任,那就傻了。”府库责任重,浑水还深,他根底却浅,大老爷今日撑腰,明日未必。

如此摔了一身泥,赵青河到底还是再捉到两条鳝,这道菜成为压轴主盘,两只大的食之无味,两只小的吃得挺欢。

上了菜,依着食不言的规矩,一道一道上的,换菜的间中可以说话。夏苏是生人面前发闷的,只有赵青河与赵大老爷和大太太对着话。他却也不主动,不啰嗦,问什么答什么。

华夫人笑不露齿,流云袖一挥,众伙计立刻进庄,而她自己骋婷婷走到夏苏面前,挽着夏苏的胳膊带向门口,语气亲切,“我家伙计们手脚还算灵活,脑袋就转不了那么快,一点眼风都没有,吓坏你了吧?我给你赔不是。”

“不用看那本东西。”她道。

“看似?”他说过这丫头聪明没?“明明就是与我无关。”

既然是熟人,刚才又那么冷场面?

谁说师爷一定留胡子?又谁说师爷一定手无缚鸡之力?

夏苏再望赵青河,心中就涌出一股气。

“屁个鉴赏力”赵青河配合这位妹妹的慢步,“你想这么说。”

杨琮煜有些不服,嘀咕道,“也不见得她比我摹得好,有半朵菊花不似。”

赵青河不似夏苏那么能睡,白日里只睡半日,半日与大驴出门见人,将从前的关系户重新收拾一遍,去糟粕,留精华。

吓人!

吴其晗似专心聆听,却趣瞧着末座那位姑娘犯困得很。

兄妹,兄妹,认得干亲,又非血亲,他竟敢对她动手动脚。

她看不见自己,只觉全身燃烧了起来,而他的手犹如烙铁,烫得连头发丝都出烟味。

娇滴滴的人。

既然是赵大老爷安顿的人,当然应该由赵大老爷出面,向六房缴租银,或向赵青河收租银。

夏苏低眼一笑,想泰婶偷懒,如今赵青河回来了,就不肯再去应付那位小气抠门的六太太,横竖叫一回人就是要多付一回银子。

岑雪敏也很受年轻奶奶们和小姐们的喜欢,因她性子活泼,善解人意,银钱上又很大方,几乎没有可挑剔的毛病。

赵青河却捉了她的手肘,“妹妹去哪儿?”

天晓得,她的力气和轻功一样飘,只是虚张声势有时也必不可少。

屋上秋风索寒,但夏苏一直低伏,动都不动。

元宝在老梓眼里飞,他冷哼,“你也只会用这招哄人。”

赵青河话多事多,以合伙为由,管头管脚,令她怀念从前只会用蛮力气的笨狗熊。

会是谁?

赵青河盯瞧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以为你憎恶我。”

赵青河仍不动声色,“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胡氏一个妇道人家,无夫无儿,甚至没有娘家依靠,想找好女婿,只怕有钱也难。与其许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贪婪男子为正妻,不如嫁给品行上佳家世上佳的弟子为小妻。尤其,还是女儿喜欢的人。”

“轴儿。”赵青河没处站,一动踢到地上木轴,信口凑热闹。

自他回家来,他在她面前,不是各种意味的笑,就是各种精明的狡傲,更不提眼神深不可测,让她不太在意那脸的棱硬角石头线,甚至以为智窍开好,他知道怎么展现他的外表优势了。

原来她用弯下嘴角的法子,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那张小嘴若不刻意抿老,容姿娇而楚楚,笑也惹怜,令男人最易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