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敏,好不容易这祖宗自己忘干净,如你所说,咱们跟他们面上客客气气就行了,你别再把他招惹来。”彭氏算是想通了。

“要不要我帮妹妹穿鞋?”

赵青河觉得她会说“你的那份是家用”,同时看着她那双皙白的,五指并拢,玉勺无缝,兜财手。

“府库管事?”她问。

赵大老爷气得语结,想骂赵青河太没出息,竟拿昏君来比,又一口值一口亏,过于功利心,但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有点苦闷。

她起了疑窦,看看赵青河。

“我说华夫人,您这儿待客周到是不错,但对每个人都摆出迎宾阵仗,就有点吓坏我们这等平民百姓了。我要不是正好出来接妹妹,她可能会装作问路的,然后打道回府。”

那正是赵青河的目的,不想对那么小的事多作解释。

赵青河笑声微妙,不知有多少层心思在里面,“我可没这么说。那小子做事虽认真,考不上举人,头脑到底不如要当状元的。我只说凶手可能是芷芳认识的人,他自己一厢情愿定了桃花楼,与我无关。”

“娘咧,娘咧,你到底练得哪家功夫,不能藏私,要教兄弟我几招啊。”

吴其晗能在苏州做生意,事先和黑白两道打过招呼,自然认得他,道声董师爷。

“你从她腋下捞住,我马上来接手。”他的牙好白,灯下反光,面庞坚毅,一手抱桥木,一手托尸体,看不出一丝冻冷或不情愿。

这位徽州大商,掉进了赵青河的网兜里。

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姑娘。

呃?夏苏没想到。

两方之中谁更有钱,就帮谁。

“要说当今鉴赏名家,苏杭二地居多,但各地亦有眼光独到之师,京师有崔刘二家,与宦官沾亲带故,可谓皇商,富可敌国,书画藏品之多,我等终生攀比不得。崔刘若说一幅书画是伪,谁也论不得真”

“妹妹别耍大驴玩儿了,有火有气都冲哥哥来,哥哥满足你。”赵青河想不起从前,但天生的个性不会变,不怕耍赖,老厚的脸皮。

“这双眼里,这只小脑袋瓜里,都骂我了。”

“三哥。”

夏苏该说什么说什么,所以出来时没有郁闷的心结,但赵六太太和赵十娘的脸色,黑如锅底,发作不出。

门外是赵六太太的管家陈婆子,“泰婶,你跑一趟也是一样的,谁不知青河少爷的院里你主内,一点小事,不必劳烦青河少爷亲去。青河少爷帮着赵大老爷办事,那可是大忙人。听说,库房的看护差事都要交给青河少爷了。要不怎么有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知何故,赵大老爷始终没提亲事,岑雪敏仍是好友之女,待遇不曾冷过一分,凡是赵府小姐有的,她也有,吃穿用度无一小气。

她夜间出门,一向告知泰伯或泰婶。他如今在家吃闲饭,不可能不知道她今晚要去办事。

夏苏慢慢垂手,但那只大手不放,大概怕她又自作主张。

捕头低头哈腰,态度截然不同,把第一个发现可疑黑影的小丫头问得泪涟涟。

“你把老子的话复述一遍。”没睡个鸟!她不是头一回偷睡了!一耳进一耳出,谁家的家教?!

至于赵青河,他为了赚“家用”,对情笺之事查得好像很认真,从虎丘回家后,就两日不见人影。

赵青河想都不想,大掌立刻抚过她的面颊,托起那段脑后细颈,感觉对方的体温在掌下飙升,以及汩汩的颈脉急冲,毫不犹豫就将人抱进怀里,另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直唤她的名。

赵青河知道她防心比谁都重,银子已经掂在手里了,忽然也生出一点固执,“若请客的是别人,你也一视同仁要银子?”

他沉笑一声,继续道,“赵老爷子和大老爷认为有人陷害这对可怜的母女,皆因赵子朔与胡氏女儿外形般配,相处的时候虽不多,却很融洽。涉及赵家声名,只好让母女二人先避开风头,但不能放过居心叵测之人,故而让我来查。而两个年轻人若真彼此有意,还是可以给胡氏女儿名份的。”

横竖合伙赚小钱,也不用掏心掏肺,把利益分割清楚,双方能达成共识,人品不至于杀人,差不多就行了。

少妇并不喜欢这个熟人,精妆细面仍漾开了势利的笑,“夏姑娘,咱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半边细腻透水的面颊,让赵青河禁不住想到刚出炉的大白馒头,内里却是小笼包的肉馅,多汁鲜美。

怪不得泰婶说什么平安开运的,同时入她眼的,还有赵青河脚边一只黄梨木箱子。

“老婶,出了咱院门,提都别提这件事。”她不喜欢高门大宅,正因为这些明明简单,却非要复杂解决的事。

“你把八百两银子讨回来,我就雇你。”她这回说慢了,啜饮已止,盯着小半碗澄黄的酒液轻荡,雨丝落开了酒花。

还有,屋里熄了主亮的灯,她披衣而出,是吃完东西就要睡觉的感觉。

隐隐听到有人大呼藏书阁有亮灯,霜冷漆夜的眸子漠寒不动,一切在他计算之中。

她搓着冰凉的手,直至感觉指腹达到最佳敏锐,然后伸手至画纸前,闭目,以食指中指触画,时而似蜜蜂频密振翅,时而似轻羽刷过。

然而,赵青河练武,夜间视力极佳,见夏苏跨过门槛。

暮光一照,竟生霞烟,那么近的身影有些朦胧。

夏苏眉角轻轻一挑。

银子,能赚一分是一分。

打肿脸充胖子。

昨日买家到,他催她夜里来交货,一看之下,又惊又喜。

夏苏瞪着他的背,瞪不穿,就只能等菜上满,催他,“吴老板,菜齐了,您动筷吧。”快快吃完,快快给钱。

揪脑袋的居心?

“让我中午去广和楼取酬金。”她说完,反瞧着二老,表情微微带了点促狭,“去,还是不去?”

叫大驴的人,泰伯留他运棺,原本两个月前就该到家,不过,虽然延了这些时日,好歹运回活生生的爷,自觉不会挨训。

轿杆上挂着一盏老油灯,灯色蜡黄劣质,仅照得出她巴掌大的半张脸。

小包里没有银两,只有娘亲的遗物,一些名品颜料笔砚,都是舍不得送进当铺的东西。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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