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后台都是静谧一片,鸦雀无声,大家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刻,仿佛说什么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姚珂媛推拒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感觉着唇上那波荡开来的暖意,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任他予取予求。

“哎,先生!请问你要找谁啊?这里是后台,你不能进来的!”师兄的眼神她自然是懂的,可是懂得又能怎样?没法给予相同的付出,只能继续装傻。正无措着,一声突然的叫唤,打断了彼此间的尴尬。

窦乐融浑身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双眼直直地望着顶上的天花板,一行行清泪顺着鬓角滚落,没入了枕被之间,脑海里,宇文骁的身影也已然越来越模糊起来。

窦乐融惴惴不安地坐着,心里在煎熬着,却也不敢开口说话,只任宇文晃一支接一支地燃着烟,不多时,整个卧室里都弥漫着一股子烟味。窦乐融忍不住地轻咳了一声。

“是!是!请尤副官转告将军,请他放心,我郑通发誓,永生永世将再不踏进北平!”

“嗯,说的确实是挺诱人的!不过,”司机摇了摇头,无限惋惜的样子,“啧啧,可惜了!可惜有人不要我放了你,而且他要我今日一定要接到你!你说,我怎会放了你?虽然你的条件很不错,可是他的条件也很不赖啊!所以,窦小姐,我奉劝你一句,乖乖地坐在车里不要动,到了目的地我自会放你下车!至于放你的人,那就是我主子一句话的事了,明白吗?”

窦乐融一愣,鱼?忽地想起了刚刚在他母亲的房里他也问过自己一个类似的问题“窦小姐喜欢梅花吗”?虽说他眼下亦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未曾上过战场,但是他是将门之子,往后的情形,驰聘疆场,指挥千军万马自是无可避免,可是他却喜欢花和鱼?

宇文骁闻言只得放慢了脚步,等她慢慢地跟上。

宇文骁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心里已然明白,眼前这个直直地盯视着自己的女子,那脸上的轮廓,依稀有着印象里的影子,想必她就是窦乐融了吧?

孔玉芬笑着朝他们挥挥手,道:“带公子去屋里坐吧,我在这里再躺会!”

见女儿跑到自己面前,忙问道:“珂媛,那人是谁啊?”

姚珂媛这才猛地回神,转回身答道:“哦,不是的,二姨,是·····是·····”虽然已经认出了门外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的男子是那日梅林偶遇的宇文骁,可到底是脸皮薄,怎样也不好意思在家人面前介绍一个男子,只是怔愣地回望着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姚珂媛只觉得他的视线灼灼地打在自己身上,心也不禁怦怦乱跳着,还不待说话,却被身旁的安寻菲一扯袖子,下一秒,她已俯身过来,在她耳旁轻语,却是难掩那兴奋之情:“珂媛,你听到了吗?他说他姓宇文!”

姚珂媛手里捻着刚刚顺手摘来的梅花,思绪仿若飘得很远,“梅花,它千百年来为文人墨客所歌颂,只因它生来就甘于寂寞,妩媚而又脱俗,淡泊名利。她不因没有彩蝶缠绕而失落,亦不为没有蜜蜂追随而沮丧,更不似那癫狂的柳絮般随风飞舞,也不会学那轻薄的桃花般逐水流,而是无私、无怨、无悔地默默绽放于严寒之中,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欢乐和美的享受!”

宇文骁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她,陶?琳再次叹了口气:“骁儿,听娘一句,不要跟你爹犟,你该知道,宇文淮,在整个北平都是说一不二的,你又怎能犟得过他?窦家的窦乐融,你也不是说不认识,只是不太熟而已。这几年你人在法国,她倒是隔三差五地会来府上与我唠嗑,以娘看来,乐融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

宇文骁却是不理,伸手甩开了母亲的手,望着父亲,道:“爹,这桩婚姻当初是您硬塞给我的,当年我不得已只能答应,可是如今,连我的婚期也要由您来决定吗?难道我就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二姨太唐丝影此刻正坐在他的身侧,为他整理着戎装上的徽章,不时地轻声细语:“督军,您看您这一大早的起来,实在是犯不着嘛!这有多累啊?我都跟您说了,要多休息一会,丫鬟们做好了早餐自然会上来叫您的,您······”

孔玉梅点点头,拿起放在桌上的衣服继续缝着,道:“嗯,今天帮着我缝了几件衣服,应该是累着了,早劝她睡她不肯,非得等你回来。”

姚珂媛点点头,随手也招来了一辆,临上车前,望着安寻菲道:“寻菲,你小心点,我走了!”

蔡胜哲笑,一边示意司机朝着百乐门的方向开,边道:“别啊,宇文兄!干嘛那么扫兴?难得出来一次,就玩的尽兴点嘛!”

他垂下眼眸,望着已然空空的戏台,戏台上已经是换了一位须生在吟唱,刚刚的那一瞥,只觉得心灵撞击着,却也没当一回事,心内只道:“台上的戏子个个都化了戏妆,那眼睛,大概每个戏子都是如此吧!”

换好了行头站在戏台的帘子后头,姚珂媛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自从钱老板一上台告知,今晚暂时换角儿,大家一听,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戏子,顿时嘘声一片,人人高喊着要求退票。

赵德海还是强笑着:“不是,不是,钱老板,我怎会砸你的场子?我这些个弟子,唱功绝顶的并不是只有阮灵慧一人,还有····还有······”赵德海看着噤若寒蝉的众弟子,一时语塞。

唐丝影颤颤地点头:“是啊!难道不是吗?”

殷婉素见他们如此神情,心下气极,哼道:“两个废物!哼!”说完便拂袖而去。

餐厅里一片肃穆,大家都静静地望着端坐主位的督军,在宇文府邸,宇文淮就是天,他未开口说话,自是谁也不敢擅自开口。

陶佩琳抬眼望着这个已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儿子,心里感慨万千。想起六年前刚送他去法国那会,还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

在场的众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而院内的尼姑却是个个紧闭着双目,口中依然念念有词。

阚月玲急了,松开儿子的双肩,转而扑向赵德海:“老赵,儿子到底是怎么了?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快告诉我吧!”

望着妻子满目的惊慌无助,赵德海心里更是气急,推开阚月玲,走到炯昆身前,道:“炯昆!你给我跪下!”

阚月玲吓了一跳,又是扑了上来,带着哭腔地道:“老赵,老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有话就好好说啊!”

“好了!”赵德海猛地不耐烦地一吼,吓的阚月玲一下子噤声,怔愣地望着他。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哭啼啼?都是你平时把他给惯得!”

“我······我······!”阚月玲一脸的无措,不知为何老赵何以会把怒火迁到她的身上。

赵德海不在理会她,转身望着已然跪倒在地的赵炯昆:“炯昆,我问你,你是从几岁开始学戏的?”

“七岁!”

“今年多少岁?”

“二十一!”

“学了几年?”

“十五年!”赵炯昆对于父亲的问题回答的毫不迟疑,宛若学堂里的学子在回答先生的提问般。

“那么这十五年你都学到了什么?”

“我······!”赵炯昆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望着父亲。

“好,这个我们暂且不提!”见儿子语塞,赵德海也不再逼迫,转移了话题,“你打小就开始学戏,学了十五年,为的又是哪般?”

“为了成角儿,吃香的喝辣的,走遍天下都不怕!”见父亲的语气逐渐冰寒,赵炯昆嗫嚅着。

“吃香的喝辣的,走遍天下都不怕?哼,说的可真真是好听!就凭你这个样,如何能成角儿?如何吃香的喝辣的?”

“爹,我······!”赵炯昆一愣,父亲平时虽然严厉,却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如此的重话,可是现在······

“你令我很失望你知道吗?你怎么不想想,珂媛来到我们戏班学戏才几年?她为何又能在这短短的几年就超越了你们,成为了咱这梨园行炙手可热的角儿?凭的是什么?”

见炯昆不语,赵德海又道:“这世上,唯一强求不来的便是这男女之情,你唱了这么多年的戏,难道还渗透不了这个道理?还在这里给我耍脾气?我告诉你,我若是珂媛,我也不会看上你!”

边上的阚月玲听到这里这才算是听出了点眉目,道:“珂媛?这关珂媛什么事?可媛又怎么了?”

赵德海却是横了她一眼,不理她,对着赵炯昆继续道:“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若是想不明白,就别想着给我起来!哼!”说完,也不管他们母子,转身气哼哼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