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快,所有的机枪都驾到木坝上。把鬼子的火力压下去。”谷口被几挺机枪封锁住,鬼子只好撤出了山谷,三名战士看了看倒在水中的弟兄,无奈的摇了摇头,爬上木坝上的木梯。

“没关系,我只是对这里感到好奇,觉得这里地势险恶。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见陈大芬情绪低落,木英有意开导她。

木英静静地观察鬼子兵的训练,思考消灭鬼子的方案,时间也就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枪炮声停止了,鬼子兵的训练结束了。鬼子兵收拾好武器,整齐地排成两队,点名报数。一名鬼子军曹跑到小队长一村身边,高声地请示:“报告队长,弟兄们训练一天,浑身出了许多臭汉,我们已经两天没有痛痛快快在河里洗澡了。我看是不是派人到水潭那里看看,潭水是否干净了。应该让弟兄们好好洗洗放松放松身体。”一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鬼子军曹用手指了指两名鬼子兵,那两名鬼子欢天喜地地向上游锯齿崖方向跑去。一村命令鬼子兵解散休息,鬼子兵接到命令马上活跃起来,他们三五成群有说有唱,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杀害中国百姓时的凶残。

队列、刺杀、障碍、射击几项演习结束,张华的手下除了正规军出身的士兵能够与赵中军的手下打成平手外,其他人的素质要远远低于日本人训练出来的伪军。赵中军的部下一个个都面露得意之色,眼中流露出对张华手下的不屑。张华的手下不服气地抱怨杂牌军出身弟兄。

看着陈大芬、李冬娥绘制的地形图,木英研究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消灭鬼子的有效方法。鬼子炮楼据点设置在小山丘上,周围的一切都在鬼子的视线之内,部队无法隐蔽接近。如果强攻,四周都在鬼子居高临下的火力网控制之下。再说眼下手里的兵力只有不到一百人,这里边还包括三分之一的女兵,而鬼子和伪军的总兵力将近二百多人,单凭兵力就比鬼子和伪军少一半。如果强攻,部队肯定会吃亏。既然强攻不行,那就只有智取。木英决定利用鬼子远离炮楼据点到山谷训练的机会,暗中埋伏人马,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木英始终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家的争吵,没有出面制止快要动手的弟兄们。她在心里权衡各种方案的利弊。她觉得北平虽然好,可部队到了那里给养未必会有保证。许多上层人物为了维护表面的和平一味迁就日本人,压制自发的抗日武装,许多自发的抗日武装被他们收编或解散,许多人的生活失去了保证;对于赵中军提出的留在这里的建议,她觉得这里处在冀东地区最西北端,三面都处于鬼子重兵的包围中,部队很难在这里站住脚。她心里清楚张华和赵中军彼此并不服气,他们对女兵都不会有好感。他们提出的方案,首先考虑的是自身利益,部队到了他们的地盘,很可能被他们慢慢控制,指挥权也就可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这个叫北马各庄的山村只有百十户人家,街道的碾盘边围坐着一帮妇女,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忙活着手里的针线活。陈大芬搀扶着假装有病的李冬娥走近人群,“大娘,大婶。您们行行好,能不能给我们点水喝,我哥哥身子骨弱,最近又犯了老毛病。您们给点水喝吧?”

赵中军突然听到靠近谷口的院门被从里面打开,平时里面的人进出他们都无权过问,连日本人副连长都不敢过问。赵中军起身看了看那个大门,他看到平时负责采买的瘸腿伙夫老刘,领着一个面目英俊的日本人走向他的住房。里边的日本人从来也没有到过他的兵营,这次老刘领着日本人过来肯定不会有什麽好事。赵中军的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了小鼓。

木英看到鬼子人数不多,而且完全没有防备,就走到鬼子少佐面前敬礼后用日语说:“少佐阁下,您有何吩咐?”鬼子少佐看了一眼她,命令到:“你快点给司机和押车的士兵准备饭菜,招待他们吃饭。”木英走到伙夫喊道:“你地快快地准备饭菜,好好款待士兵们。”随后压低声音交待说:“你通知大家,等鬼子走到你们中间是,在发动攻击,一定要出其不意。一击毙命。”磨蹭了一会,见伙夫老刘已经转达完命令,才跑到鬼子面前,对刚到的鬼子兵说:“你们跟伙夫去吃饭。”

伙夫一瘸一拐的被带进屋里,他见到张华敬礼说:“长官,您叫我来有啥吩咐?”张华忙说:“不是我要找你,是我们的长官有事要问你。”说完指着木英对伙夫说:“这就是我们的长官‘齐大少’,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大少的问话。”伙夫连忙项木英敬礼,嘴里也不停地说:“大少好,您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实回答。”木英语气平缓地问他:“听说你原来是二十九军的弟兄,你叫什麽名字?老家是哪里人?”

吃早饭时,回想刚刚看到的悲惨情景,木英感觉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看别人,她发现那些男兵也没怎麽吃东西,可是女兵们却像没事人似的狼吞虎咽。木英好奇地问金娥:“刚才那些女兵吐得那样厉害,为啥吃饭还那麽香?”

木英看着记录,感到松本对候选人的选拔条件是严格的,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松本的工作也十分扎实而繁琐巨细,耗费了松本巨大的精力和心血。每一个入选者的情况都详细地记录下来,包括测试经过、姓名、年龄、娘家婆家的人员构成经济状况及社会地位、结婚时间、丈夫死亡时间、经历的磨难、周围人的评价等内容。木英翻到最关心的付金娥的纪录,对她的纪录是:付金娥,年龄十八岁;父亲付作玉,1932年死于肺病,职业农民,土地三十亩,生活状况一般,社会地位一般;母亲付张氏,年龄四十八岁,身体健康,经济部在独立,现在随儿子轮流生活,评价一般;大哥付春青,年龄三十岁,大嫂付刘氏,年龄三十二岁,侄子付维淦,年龄十五岁,未婚,家庭收入一般,社会地位一般;二哥付春雨,年龄二十七岁,职业教书先生,二嫂付李氏,年龄二十八岁,育有四子,年幼,生活富裕,人缘极佳;三哥……。松本的记录十分详尽,金娥的娘家婆家人的情况一目了然,许多情况连木英都不清楚。松本对金娥目前状况的评价是:被娘家、婆家抛弃,无家可归。村人评价:为人热情,“克夫”、命硬。

“弟兄们。现在是危难时刻,那些女兵都受过军事训练,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大家不要意气用事。还是消灭敌人要紧。”男兵们见木英态度坚决,也不再反对。

“你真是乡下人,没见过女人,告诉你女人是不同的,以后不要是个女人就把自己搞得神魂颠倒。你不明白松本顾问的想法。告诉你,一是怕耽误训练,二是怕引起那些女人的不满,不利于笼络她们的心。三是要咱们在这些女人面前树立帝国军人的高大形象,好让她们死心塌地地为帝国服务。”

走进松本原来的办公室。金娥扑进木英怀激动地说:“姐,你可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害得我经常半夜里都经常哭醒了。”说完低声哭了起来。

躺在山石上的木英并不知道,此时远在一百多里的卢沟桥畔将要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事件,日本鬼子打响了侵略华北的第一枪,中国的全面抗战已经爆发。

“你说在哪杀死三千多人?”一直沉默的慧慈师太突然问道。

师太看了看木英开始讲起那个故事:“从前,我们这一门的祖师跟他的师傅学到了一身偷盗绝技,出师前要接受考试。考试那天晚上,他的师傅把他带到一家守卫森严的官宦人家。他们偷偷溜进老夫人卧室的外间。师傅命令他打开板柜的锁,让他钻到柜里翻找东西。他刚刚钻进柜里,感觉头顶一暗,他的师傅就将他锁在柜子里。他的师傅跑出屋子,临走前站在墙头上大喊有贼。结果府内人马出动到处搜捕盗贼,折腾到半夜,才安静下来。我们的师祖蜷缩在柜子里担惊受怕半宿,等到外面安静后,他才开始自救。他模仿老鼠嗑咬东西时发出的声音,惊醒了刚刚睡着的老夫人。侍候夫人的丫鬟点灯到外屋察看。他等丫鬟走到柜边,就不出声。丫鬟一听没有动静了就又返回里屋去睡觉。等到里屋的人睡着了,师祖又开始学老鼠叫,被吵醒的夫人又让丫鬟出去察看,丫鬟不情愿地说:‘柜子里有老鼠,看也是白看。’老妇人把钥匙交给丫环让她开柜哄老鼠。待丫环打开柜盖,师祖一拳将没有防备的丫鬟打晕,然后逃了出来。他的师傅见他回来就问他:‘做贼什麽最重要?’惊魂未定的他回答:‘当然是活命最重要。’”

“笑什麽笑?看着还挺象学生,就是你的胸脯太挺,容易让人联想到女人。”师太做事十分谨慎,容不得半点漏洞,毕竟当过飞贼和土匪,对易容化妆都有研究。师太让木英脱掉上衣露出上身,仔细看了看她的乳房。师太让木英平躺在炕上,使她的乳房变得平缓,然后裁下半尺宽两米长的白绫子用力的缠裹在木英身体上,将乳房紧紧地裹住。木英重新穿好衣服,虽然感到憋闷,但胸部已经不再显眼,倒象是胸肌发达的样子。师太满意了,高兴地看着木英。师太好象又想起什麽,走到木英跟前,伸手去摸木英的耳朵,“咦?你没扎耳朵眼?”木英不好意思地说:“小时候父亲不让扎,后来我姑姑想给扎耳朵眼,我怕疼,死活没同意,所以始终没扎成。”没有缠过足,没有扎过耳朵眼,为木英女扮男装创造了条件。后来许多抗日女干部在躲避日鬼子扫荡时,就是因为解放脚、耳朵眼、齐耳短发而暴露身份,遭到鬼子杀害。

下午两点多钟,二愣妈带着昨天凌晨被鬼子杀死的几个男人的家属来到于家。几十口人乱哄哄站在二门以里来和木英论理。“于五媳妇,你出来!好人都让你做了,你好好把事说清楚。”见木英和于家人走出屋子,人们开始向木英发难。

“娘,我就是你的女儿。”师太愣怔一下一把蒋木英搂在怀里说:“孩子,我哪有福气作你的母亲阿。”

“妈!我要走了!我死后,木英也会给刘家一笔钱。在给我哥找个干净的媳妇。我再也不能孝敬您了!”打扮干净的秀芳紧紧抓住丈夫和婆婆的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真不想离开丈夫,真不想离开这个家,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木英终于走了,村民们放心了。平安了几百年的清水湾终于以非暴力的方式赶走了第一个给清水湾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年轻人失去了领头人他们也该安静了,老百姓吗!就应该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能招惹是非。人们在灾难之后终于可以安心地吃晚饭了。

“呸,呸。我提这干啥。”清水湾的男人想起大庙上空女人绝望的哭骂声,就感到脸红,就觉得无地自容,与“强奸”有关的词或事就成了男人们不敢涉及的禁忌。后来连于五的名字也不愿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