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这谁不知道啊。不就是于五和你儿子他们干的吗?”二愣妈在几十年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常演练中把自己训练成为一个讲述事件的高手,“你们都想错了。我儿子和于五他们哪有那本事。告诉你们,当时他们三人跟两个鬼子拚刺刀,差一点被鬼子桶死。后来木英去了,两刀就把那两个鬼子的脑袋砍掉了,鬼子的脑袋飞出去又一丈多远。木英跟鬼子拚刺刀,就象逗鬼子玩一样,几下就把鬼子给挑了。最后一个鬼子被木英用刺刀挑死,她一使劲把鬼子的尸体摔出去足有四五丈远。那恨劲没法说。昨天大庙前的鬼子跟她比可差远了。杀完鬼子就像没事人一样,让二愣他们干这干那,那作派,那气势,就象大将军。”二愣妈低沉、兴奋而又夸张地讲述木英杀鬼子的经过。村民们听完木英杀鬼子的经过,既兴奋又惊讶。许多年轻人的心开始活了。

来到自家门前,木英没有进门。她将孩子交给公公婆婆带回家。她打算送金娥回家,好向张家解释金娥一夜未归的原由。张家就住在于家的隔壁,走进张家的院门,他们听到屋里传来张顺妈暗哑的哭声。两个人心中一惊,立刻预感到张顺可能出了不测。金娥当时就瘫坐在门前。

人群安静了,没有人再敢说话。三个跪在地上的人脸色吓得蜡黄。汗珠子从额头渗出。狗剩早已被吓的拉了一裤子屎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村皱了一下眉毛,把手一挥,两个鬼子把狗剩向前拖出去两米左右。把他的身子摆成跪坐姿势。一村慢慢走近狗剩,双腿岔开,伸出左手,将扣在狗剩头上的毡冒头摘下。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随后一抖手,毡冒头被扔到人群中。

“你嫂子跟我说过,她亲眼见过。鬼子完妇女,就用刺刀把肚子给挑了,还在下身插了个笤帚疙瘩。”于五咬牙切齿地向张顺、二愣讲起了木英在关外靠山峪看到的场面。

“英子,别怨爹,想一想,这件事也怨爹,我要是当时听刘翻译的话,让你躲出去,你也不会遇到这事,五儿也不会死。爹不理你,爹心里也有愧,爹对不起你。”说完于友德流下了眼泪。于友德说出此话,一是出于真心,二是为不大里木英找借口。同时他觉得,不能让木英承受太多的压力。作为医生的他清楚,一个人如果承受过于沉重的压力,心理就会扭曲,行为就会变得乖张。木英的个性太强,如果承受不住压力,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的人。如果变得过于偏激,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大的麻烦。于家再也禁不起打击。

“站住!让你的部下不要再进来,快滚出这里。”木英最后向纯山下达命令。

“我那苦命的五弟啊,你死的真冤啊!你死的不值啊!嗷!”

木英正在专注地洗碗,突然感到屁股一痛,随后被人拦腰抱住。出于本能,受过严格训练的木英丝毫没有慌乱,腰一使力,先稳住身行。身子向门口一转,双手向后伸去抱住村木的脑袋,腰手同时发力,一个大背夸。村木的身体跃过木英的头顶,从门口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院子里。

“木英,你没死?你可吓死我了。”于五激动地将木英搂在怀里。

木英帮着婆婆在西厢屋准备酒菜,时不时向菜中唾几口唾沫。婆婆看到后,心中不高兴,说:“你这孩子,干啥哪?那有这样待客的。”木英没有解释,把煮熟了的鱼、肉、四喜丸子端到堂屋,坐到蒸锅上加热。趁婆婆不在又唾了几口唾沫,发泄对小鬼的不满。酒菜本来是现成的,加热以后很快就可以上桌。

“三婶子,按说您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不该打驳回。可是,人家村南刘家早就定了腊月二十三,我婆婆已经答应他们家了,您还是找别人帮忙吧。”木英为难地推辞说。

木英被外面的响动声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木英知道自己今后将跟这个大名叫于春山,小名叫于五的男人生活一辈子。想想昨晚上的一切,木英的脸红了起来,结婚的感受真是与其它感受完全不同。木英听到外面人们起床的声音,用手轻轻地推了推丈夫于五:“哎,该起床了。”于五醒来,看了看怀里的新婚妻子,脸一红不知说什麽好,木英用手刮了一下于五的鼻子轻声地说:“昨晚上象恶虎一样,今天起不了床了。”于五心神一荡,翻身将木英压在了身下,木英红着脸指了指屋外:“嘘!小声点,有人起床了。”

“真的?我听说你老爷爷是个医生,没想到他医术这样高超。快告诉我,到底怎样治这种伤?”于友德听说木英德老爷曾经治好过这种伤,立刻来了精神。一是因为治好了伤,就能化解眼前的危机,二是作为医生,他也想掌握这种高难的技艺。

远离了战火,远离了奔波,远离了鬼子,木英的生活安宁了。与于家订亲的时候,木英还不太明白这是决定她终身的大事,每当遇到父亲和姑姑商量她的婚事,还会像小孩子一样问东问西,充满好奇。几个表嫂经常拿她逗乐取笑,她也会不知害羞地与她们争辩打闹。

“我不知道西医咋治,不过听说,西医也没有好的办法,他们为了防止内嵌的肋骨伤及内脏,可能会开刀取出肋骨。这样的治法,伤愈后,表面看不到损害,可毕竟会少了两根肋骨。”于友德讲了西医的疗法。

齐振清的病在于郎中的诊治下,在姐姐的照顾下渐渐康复,木英也搬到东厢房跟父亲住在一起。天性活泼好动她早已和于家混熟,有时还会仗着于家夫妇的宠爱欺负大她两岁的于五,当然这些欺负也只不过是一些类似小女孩撒娇使性子的小把戏,十六、七岁的于家老五反而越来越宠爱她。

“傻五哥,你不明白。土匪就有一只枪,那把破枪只能打一发子弹,而且射程有限。这麽远的距离,就是神枪手也打不中咱们。再说你老婆是有名的神枪手,快枪手,这几个小毛贼,我根本不放在心里。你放心,我心里有底。”木英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本事。

“二叔,我看此人携枪带刀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咱可得小心点,回头别再热一身麻烦。”于友德有所顾虑。

手持一丈的白蜡杆,木英与二当家打斗起来,身体灵活的木英采取了上次和孙大勇比试时的策略,看准时机,一杆捅在了二当家的左胸部,二当家的向后退了几步,挺身又发起进攻。木英一怔,突然明白,上次比试的是刺杀,刺中胸部就算自己赢了,这次如果不打倒对手,就不算赢。体力相差悬殊,木英不敢硬拼,只能全力躲避二当家的进攻。游斗一番,看准二当家的身后的地形,待他的棍势变老,木英顺着二当家的棍子跨前几步,手中的白蜡杆用力戳在二当家鞋里的脚趾上,随后手中的白蜡杆在身形变动中突刺已经慌乱的二当家的面门,二当家的已经躲无可躲,只好连连后退。“扑通”一声,二当家的被身后的石块绊倒,比试结束。

“乡亲们,我们是抗日义勇军,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你们大家受苦了,大家赶快救人。”齐振清冲着东边冻僵了的老人们指了指。这时,村民清醒过来,人们有的围向老人们,有的围住了齐振清三人。

“传我的命令,掐掉烟,准备战斗。注意,听我的枪响以后再开枪,谁要提前暴露目标,就地枪决。”齐振清看到牛尾方向传来鬼子邻近的信号立刻传下命令。

“他奶奶的,你们他妈的手里的枪是烧火棍啊?一群怂蛋包,竟给老子丢人显眼。说,到底是咋回事。”

“大少,打中了,孙队长输了。”战士欢呼起来。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赶巧了?张顺为啥死了?他跟我五侄平时好的穿一套裤子都嫌肥,为啥他没去‘开门’,人心一歪,就要遭报应。”

“对呀!好人就是有好报!我平时积德行善,当时我在人群的最前面,小鬼子从我身边过,都没有捉我。”三婶子的大儿媳妇得意地插嘴说。

“去,那都有你插嘴的地方。回家做饭去。”三婶子说了大儿媳两句,但态度比平时和缓了许多。可能是由于大儿媳没被鬼子糟蹋,保全了家里人的脸面。三婶子才改变了对儿媳妇的态度。

木英的污点虽然再也抹不掉,但她的义举还是赢得了村民的赞誉,村民在内心中不再敌视她、鄙夷她。木英似乎又有了融入清水湾这个平和世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