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了一阵,张顺妈突然看到了木英,她刚要张嘴打招呼,象想起了什麽,脸变的更加阴沉。她推开金娥,停止了哭喊,拿起了身边的笤帚,扬手就要向木英抽打。猛然,她停止了动作,狠狠地瞪了木英一眼,掉转笤帚,弯下腰装成扫地的样子。她一边向木英站立的地方扫,嘴里一边不停地说:“晦气!晦气!”木英压住怒火,尴尬地向后退让,最后被张顺妈逼出了张家。望着刚刚“哐当”一声关上的院们,木英恼怒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愣被鬼子砍死了,村民虽然被凶残的一幕吓的够戗,但他们却放心了。他们以为于五死了,二愣被砍了,听说张顺也被打死了,所有参与杀鬼子的人都死了。真凶死了,鬼子也算报仇了、出气了。鬼子要是懂事,就应该会马上放了自己,让大家回家睡个回笼觉。村人虽然为死去的三人感到惋惜,但他们认为自己是公正的。他们觉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地,你们杀死了鬼子,鬼子找你们报仇是应该的。村民们又活跃起来,人群松动了,就向平时撒戏前一样,有的人开始呼孩子,叫老婆准备回家睡觉。

“好象是打过鬼子,不过你嫂子没跟我细说过,你们可不许到外面去瞎说。”于五不想让外人知道木英在关外打鬼子的事情,一是木英确实很少提起打仗的事情;二是女人家打打杀杀毕竟让人感到可怕。如果外人知道木英杀过鬼子,恐怕谁都不愿与一个杀过人的女人接触。那样一来,木英在大家严重的形象就会被毁掉,大家会把她当成怪物,都会疏远她,怕她,甚至忌讳她。三是这里归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管辖,他们讲究的是“亲日”、“亲满”。如果走漏风声,被他们知道,木英肯定会有麻烦。

“英子,你不用再解释了,我们相信你的话。”于友德听了木英的话,心头一震。想起了张顺偷偷跟他说起的木英砍杀鬼子是得狠劲。于家惹不起木英,更惹不起木英身后的势力。只要她不再惹事,于家就得迁就她。于友德突然想开了,只要不再出事,他自己的脸面算什麽。就算为了孩子的将来,也要忍一忍。

二门外焦急等待的村人,先是听到枪声。后又见纯山提着裤子走出里屋,却没有看到木英出来,有人就说:“完了,木英准是被鬼子杀了。”一时间,木英被鬼子并杀害的消息传开了。付金娥急得大声哭了起来。“哭啥,你快到村口迎迎,顺子和于五他们也该回来了。”张顺妈提醒金娥。金娥象抓到了救命稻草,飞似向门外跑去。

“苦命的大侄儿啊!你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你让他们咋活啊!你咋这麽狠心啊!嗷!”

村木刚刚被同伙搀扶起来,纯山上去就是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用日语骂道:“浑蛋!你还像个帝国军人吗?你把帝国军人的脸都丢尽了,连一个中国女人都打不过,你还配当军人吗?”纯山不是因为村木欺负中国女人而生气,而是由于村木被木英摔倒,丢尽了日本军人的脸才发火。教训完村木,纯山一步一步走向木英,想要惩罚这个中国女人,挽回一点面子。

木英长大了,长高了。特别是生过孩子以后,身体更加强壮。这次对决,完全不必象原来一样以巧取胜,这次完全靠实力,她要与纯山硬碰硬地撕杀。纯山不甘放弃这次活命的机会,也拼出全力与木英对决。当刺刀刺入纯山的胸膛,顽固的纯山用尽最后一口气说:“我错了,请原谅。”说完头一低,死了。木英想,纯山到死都没有搞清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知道她不是日本人,他还会认错吗?

“哪呀?这是前天我孙子过生日,没用完,剩了几桌。咱乡下人手艺不行,你们就将就着吃吧。”于友德怕刘春林撺掇日本人敲诈他,连忙实话实说。

“侄媳妇,木英,等等婶子,我有事求你。”本家三婶扭着小脚一颠一颠从后边追赶过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叫住木英。

“爹!咱不用掏钱。我保证让您白挣五百大洋。”木英信心十足地说。

农村的业余生活是枯燥的,习武成了年轻人农闲时最大的爱好和消遣。红枪会、大刀会,拳房、跤房盛及一时。农闲时,月色明亮的夜晚,院内、场院里都会聚集一些年轻人,他们习刀、练拳、舞动大枪。年轻好胜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也会借比试拳脚,显示自己的功夫和勇力,取胜的会觉得骄傲得意,输了的也不会气馁,加紧练习,找机会再赢回面子。习拳练脚不仅强身健体自娱自乐,还能发泄他们的烦闷和浮躁,避免到外面去惹事生非,老人们往往会大力支持,还会全力提供方便和指导。

“哪!您咋不给他治?”木英相信公公医术,以为于友德一定能够医好。

“唉!这要是少帅夫妇在,也能找个富贵人家。”齐振清感慨地说。

“姑奶奶,饶命啊!”三个土匪腿一软,跪地求饶。

于友德喊来小儿子于五,一起帮助齐振清搬到于家养病。

春天已到,大雁北归。木英对二当家的指了指大雁,约定各打三枪。迎面飞来的大雁人字形排开,二当家的连放三枪,应枪落下两只大雁。木英从满脸得意的二当家的手中接过手枪,这时受了惊吓的大雁阵形大乱,各自逃飞,射击的难度变大了。当士兵们欢呼着从三个不同方位捡回木英击中的已经没有头的大雁,李大麻子和二当家的一下傻了眼。

“弟兄们,你们今天的表现象一个中国人,我在这里替乡亲们谢谢你们了。你们虽然给鬼子干事,但我希望你们象今天一样,不祸害老百姓。现在你们可以带着鬼子的尸体走了。”齐振清向列队站在面前的伪军讲话。

检查完工事和火力配制情况后,齐振清看看跟在身后的女儿,对李东山说:“小李子,你安排两个人保护少爷到山顶安全的地方去。”

“报告司令,我们给您丢脸了。”三个负责征粮的老兵狼狈不堪的站在齐振清面前说。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击中靶心。士兵们欢呼起来。

“行了,你也别难过了,我不会忘了你们家对我的好!”齐振青脸色缓和语带真情地说。

兹清水湾无为之地也,凡五百年历几朝而无兵灾。今女贵人临幸本村,实为本村之幸。然荒村野地乃无福之所在,无以养贵人。村人无福,恳请贵人离去,贵人一时不去,村民跪请一时。一日不去,跪请一日。贵人何时去,村人何时起。贵人离去所需之资,村人愿共筹之。

木英看着“劝离书”后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签名。一个个血红的指印让木英的心在滴血。为什麽乡亲们容不得自己,非要把自己赶离清水湾。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年幼的一双儿女离不开母亲吗?难道他们不知道于五的父母需要自己的照顾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无亲可投吗?为什麽平日温和的乡亲容忍不下自己,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

木英麻木地接过“劝离书”,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只好将“劝离书”递给跪在地上的于友德。于友德看过后,面无表情,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请您离开清水湾,离开清水湾!”村民们突然的高声地呼叫起来,把木英吓了一跳,看着正在狠命磕头的白发老人,看着额头红肿的幼儿,木英的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