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么?”小六伸手给清笛擦汗,“竟不准备麻沸散,你可打熬得住?”

“契丹不是也有了五座京城?怎地你还在穹庐居住?”

凤熙静静打量耶律玄舜的神色,一丝都不肯放过;看见耶律玄舜面上变色,凤熙长眉一蹙。

孰知驴叫比人喊还惊悚,清笛自己停住了呼唤,回首一把就捂住了小黑驴的嘴,低声斥,“小祖宗,你别叫啊!”

清笛一字一泣,却始终不肯放声哭泣,“朝廷和百姓还不解气,立石像于此,受永世唾骂。他们咒我爹生生为猪狗;而我,作为他的女儿,自然猪狗不如,只能永生为妓!”

凤熙一笑,登时满山藤索如飞天花雨一般倾天而降;所有藤索尽头的铁爪都凌空扑向队伍当中那顶杏黄绣龙华盖大伞。那华盖之下身着杏黄长袍的,定然便是契丹二皇子耶律玄舜!

杏花正如初恋,轻愁薄喜、心绪缭乱,可惜轻浮易谢,留不住、太匆匆。

“我的!”小六不由得心内狂性大张,一把夺过毛笔来,“只由我画!”

湉娘也是惨笑,“也唯有这样的不世奇功,方能感动皇上,免了她永世为妓的旨意;兼为袁将军洗冤。这是清笛的命,不能改的。”

“又是为了那胡儿!”湉娘冷哼,“为了他,你连这多年为娘教训你的全都忘了;你连你爹娘的仇恨也全都抛在了脑后!你如今都跟契丹小子换了真心了,哪儿还能将国恨家仇印在心里!”

小六闭上眼睛。在她面前,他还能藏得住几分?

静箫得了自由,大哭着起身抱住清笛,“吓死我了!我原是夜里睡不着来找你说会儿话,看你房里黑着灯,便想偷着进来吓你一下,谁知,谁知他猛地扑过来,对我欲行不轨……”

它知道,它半夜这么大叫,明儿一早它准挨揍,还得被带上嚼子七天以示惩戒;可是它真的顾不得,它得护着主子啊!

张大娘跟着点头,“白白花了银子买通巧儿,还以为能捉奸,倒是失望。”

竟是凤熙。

小六心身同时一烫,恨不得就此剖出心肝来,血淋淋直接放在她掌心,“你该明白,我从没这样儿过。单单对你……”

烛影摇红,映着清笛的腰身。她白纱裙内的水红肚兜,晃疼了小六的眼睛。仿佛只要能这样定定望着她,便已是今生足矣;其他的什么,尽可放手。

清笛恨意盈盈,眸子却湿了。强撑着小性儿,却藏不住百般的委屈。

小小一弓,如莲瓣熨在掌心。

草原上以青为贵。那青衫少年于水天之间腾跃翻转,矫若游龙,便仿佛是青天碧草的灵韵全都集于他一身。

横波抬起泪眼,“之前比试,妾静听帘内动静,耳闻公子呼清笛为‘怜儿’……怜,心中所爱者。难不成,难不成公子已经……”

盯了窗外少年一眼,清笛转身,径自走出珠帘去。竟似毫无遗憾。

“公子狎妓,果然老道。”凤熙的唇已堪堪印上清笛唇角,清笛并不躲避,只是清冷一声。

“为娘也是过来人,也知道你们的小心思,谁不希望自己的客人是英俊富贵的公子?今儿这位贵人定然满足你们所有的想望。”

如此反复,竟不知是亲了几回;一张帕子早被濡湿,他的唇越发真切。

清笛真是既好气又好笑,“你果真没碰过别人?”

小六登时懵了,用力摇头,连带着他发上那朵宫纱的石榴花都跟着轻颤。

没错,她冰雪聪明;可惜,她还是读错了他的心。不是完全不对,而是程度不够。

“她本不待见我,所以我也不是为了讨好她。不过是要借此表明对安公子惮度。当着她的面摘得清清楚楚,安公子面上挂不住,日后就也死了心了。”清笛转身走回房里。

凤熙一惊吓,急忙转头去看,先撞见一双碧蓝的眼瞳。那眼瞳冷凝寒肃,宛如塞外寒夜,冻得凤熙一哆嗦,忙揪着清笛问,“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