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宗姨母的儿子,姨母因之前被家父赠与吕不韦为妾,可是那吕贼与秦人交好,如今早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只留了姨母一个,这小子,就是那吕贼的贱种,家里看在姨母份儿上,赏他一口饭吃,不过是留他一条贱命罢了,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搅扰了诸位,宗在这儿,给大家赔礼了。”赵宗说完,深深冲着在场众人弯了弯腰。

赵姬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之色,看得躲在一旁的赢政脸孔险些充血,头一回有些恨自己生为这赵姬的儿子,简直是丢尽了脸面,以前她没担当,当没生过自己这个儿子也就罢了,原以为她只是胆小怕事,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还真对这个母亲本不了解。历史上头的赵姬本来就是一个贪图享乐私生活混乱的女人,只是赢政没想到,自己真正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心里倒真是满腔羞辱之感,看那赵姬捧了那林卿的脸,一脸柔媚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模样,分明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大郎让人唤了……”赵姬走进厅里时,在场的少年们人人都已经一副痴迷之态,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的看着她的身影,她看到为首的赵宗,还没说完话,赵宗就已经冷冷的看着她,以目光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转头朝对面左首坐的一个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笑道:

“今晚大郎要回来,听说还带了不少军中的同袍,都是世家子弟,老夫人要咱们多备菜式,好好招呼客人呢。”厨房里的两个婆子正在说着闲话,赢政挑着一担草灰出去时,正好就听到大郎赵宗的名字,眉头皱了皱,一双眼睛里就带上了霾。

看他一副诚心的模样,老头子原本被气得脸孔涨红,这下子又冷静了下来,这小子说得也有道理,他这几日跟墨家那老小子闹甭了,那家伙徒子徒孙又多,自己如今受了伤,还真不好走出这邯郸城,虽然黄于淳那老小子已经躺床上醒不过来,但他几个徒弟却也是争气的,一想到人家有徒弟可是围攻自个儿,自己单身一人,虽然身手要比黄于淳好一些,但到底好汉不敌人多,双拳敌不过四手,要是自己也有徒弟,那现在东躲西藏的就是黄于淳那老王八糕子了。

赢政存了要拜他为师的心,要让他教自己武功,这会儿表现得自然十分上道,一听他要水,连忙就倒了些水过来,侍候他喝下了,一边小心的越过老头儿后背的伤口,替他顺了顺背,一边恭敬道:“老人家,您慢些吃就是,反正您要是收政儿为徒,徒儿的东西就是您的东西,断然是跑不了的,您又何必如此急切。”

“老人家当真不是要来害我的?”他说话时,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惶恐之色,老头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看他毫不在意的将手里的匕首柄扔到了一旁,又斯条慢理的穿着身上的袍子,一边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还当是谁要我的命呢!既然老人家只是要吃找些东西吃,我那儿正好还有一些糕点,如果您不嫌弃,就拿去食用吧。”赢政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小年纪,谈笑间却又将主动权握于了他手里。

今年以现世时间来算,正好是公元前253年的时候,如今正值夏季,再过不了三年,赵政的那个颇为厉害的便宜太祖父秦昭襄王就会死去,他一死,自己的便宜爷爷会上位,过不了几日,他父亲异人会被封为太子,而他,也应该在赵府呆不了三年了吧。

进屋里见了赵姬的母亲老夫人,这老妇人见着女儿时是一阵痛哭流涕,可是对贏政却是淡淡的,贏政也并没有在意,只是乖巧的上前行了礼,唤了声外祖母,也不多话,就自个儿站到了后头去。赵姬这会儿目光完全没有放在儿子身上,她对于儿子听话懂礼是很满意的,只是一个劲儿的跟着自己的母亲与哥嫂们说话。

听到有人夸自己儿子,那美貌女子虽然脸色还不大好看,不过嘴角边还是露出一丝小小的微笑来,眼睫上还沾了点点晶莹的泪光,如梨花带雨般,挂在粉嫩的脸颊上,惹人怜爱无比。她坐在那儿,如抚风摆柳似的,娇软的身段,虽然穿着普通的白底蓝花衣裳,但依旧勾勒出无限风情来,一双向上挑的丹凤眼,似笑非笑,波光流转间,带动无限的风情,这会儿虽然脸色憔悴了些,可真发显得秀美无暇,让人瞧了心里不由生出保护欲来,赢政抬头看了自己这辈子名义上的母亲一眼,心里暗叹了一声人间妖孽,长得这副倾国倾城的勾魂模样,难怪他这辈子的便宜老爹异人,在见到她之后,就算她已经是吕不韦的姬妾,依旧是将她给要了过来,这般诱人之极的容貌,确实也是世上难得一见了。

“大郎,大郎,奴家求您了,您发发善心吧。”

她也是在赵家多年的下人,这权贵之间有什么爱好,需要以一个少年做礼物,她自然是想像得到,也不能让赢政去受这样的侮辱,一听到这消息时,连忙就赶了过来。

赵宗听她这么一说,回头看了脸色铁青的赢政一眼,心里一阵爽快,却是恶狠狠的一脚踹到了婠娘面门上,他年富力强,这一脚下去,就将婠娘整个人踢得往后直直倒了下去,赢政看得清楚,婠娘被这一踢,鼻梁骨‘咔嚓’断裂声清晰可闻,当下心里一痛,连忙出声道:“住手!”

“这是人家事,与你何干?远远的看着吧!”林卿冷冷瞧了他一眼,此时嬴政已经来不及去愤怒自己被人当成了小受看待,眼里只是能看到婠娘满脸血污的狼狈模样,以及细细的呻吟痛呼声,相比起来,坐在原位低垂着头,好端端的赵姬,他心下一寒,要向婠娘跑过去。

那林卿冷笑了两声,令人抓住了他,自个儿抓了他头发,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再说一次,这是旁人家事,如今与你已经无关,既然不听话,就得受些教训才是,免得总学不乖,还不知道怎么侍候男人!”

,脸庞却是有些麻木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冷的眼色,又狠狠一耳光往他别一边脸蛋抽了过去,一边狞笑道:“早些学会温顺,对小儿有好处!既然学不乖,某也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

赢政生平不是没受过这样的耻辱,在赵家几年,这样的打骂是常有的事儿,可是头一回,他恨这样的情况,以前他一直都是能隐忍的,但现在,看着婠娘被赵宗踩在脚下,嘴里细细呻吟着,喉咙还在喊着放了政小郎,看着这个他来到古代之后,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女人,她不是自己的母亲,却胜似母亲,如今也因为他,这么奄奄一息的躲在那儿,没了声息,他心里涌出一股滔开愤恨来,恨异人自顾自的逃走了,将他丢在这地方,也恨赵姬,水扬花,自己是她儿子,却始终不敢为自己出口求情,也恨赵宗,今日欺辱他过甚,林卿等人,今日他牢牢记在心底,往后只要有来日,定要将这赵国诸人错骨扬灰,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不过一个小小的奴仆,也敢来求什么情,当真可笑之极!”赵宗说完这话,又狠狠在婠娘口上踩了几脚,他力道极大,赢政甚至能听到那骨头断裂声音,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明明声音并不大,可是却像在他耳朵里响了一道震雷,他双眼充血看着赵宗以及在场的诸人,唯有在看到地上那没有动弹的狼狈女人时,他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好了,耽搁了林卿您一些时间,这贱人已经被我处决了,您就将这位政小郎,领回去,慢慢疼惜吧!哈哈哈!”赵宗的话,让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笑容中意有所指的看了林卿一眼,林卿也不恼怒,只是冲赵宗拱了拱手,赵宗还没开口说话,脚下原本已经如死人一死的婠娘,突然间极缓慢的又动了起来,伸出一双苍白得像死人似的手,牢牢将赵宗的鞋袜抓住,她眼睛已经肿胀得睁不开来,嘴唇张了张,一串鲜红的血沫儿就顺

着她嘴唇往下淌了下来,嘴里还喃喃着:

“放……放了,政,政小,政,政,放了政小郎君!”原本有气无力的声音,随着她这句话,突然间,婠娘像是回复了思绪一般,眼神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像是又有了力气一般,只是随着她的话,每一个字说出口,就有大量的鲜血泡带着碎末一并涌出嘴唇来,她脑袋困难的挪了挪,对上满脸冰冷麻木的赢政,努力冲他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这时她牙齿脸庞已经沾满了血,这个笑容看起来就极狰狞了些,她像是想向赢政伸出手,他一下,不过她的双手却是牢牢抓在赵宗脚上,不愿意放开,只是好不容易睁开的青紫眼眸下,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暖:

“政,政小,小……”

“一个将死之人,也敢唧唧歪歪!”赵宗满脸冷凝之色,讥笑的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婠娘,又狠狠踢了她一脚,婠娘的身体如破布娃娃般,被他踢飞了出去,撞到不远处的沉重桌岸,发出闷闷的一声巨大‘嘭’声,再也没有动弹一下,赢政眼睛里像是放了慢电影般,好像是听到耳边赵宗的身边冷冷问:“去瞧瞧,死了没有,如果没死,再补上两剑,别让她扰了贵人兴致。”

好像有一个极遥远的声音说:“回大郎,她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赢政耳朵里就这两句话来回响荡,人死了吗?那个一心为着他想,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的婠娘,她真的死了?赢政觉得自己今日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也许梦醒之后,又能听到婠娘温柔的声音:“小郎君,奴家给您送饭菜来了。”

“小郎君,最近天气冷了,奴家给您做了两件衣裳,您快试试看,合适不。”

“小郎君……”“小郎君!”

“……”最后剩余的,只是婠娘已经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弹,头发披满脸孔的模样来,赢政突然之间身体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他像是不能自已一般,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动,婠娘死了,婠娘是为了他死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她一般对待自己,为了赵萸这样的贱人,他竟然连累婠娘死了。婠娘的死,就像是在赢政心里生生的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