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郎君是觉得娘亲您年纪大了,许是不该再做这样展露风情的事情才是!”一个冷冷清清,略带了鸷的声音突然之间响了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时间,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轻脆悦耳的铃铛声,这阵声音极有节奏,像是随着人走动而轻摇般,厅里众人一时间听得有些痴迷,目光下意识的都呆呆望着门口处,还没人过来,一阵淡淡的香味儿就随着门口的风轻轻飘了过来,那铃铛声越来越近,那香味儿也是越来越浓,厅里许多少年都将怀里的美人儿推开,目光痴痴的望着门口处,一道穿着水红色衣裳的纤细人影,果然由远及近而来。

“今晚前厅有宴,奴家正愁着没有人能在前头侍候,政郎君左右无事,不如这会儿回去歇着,晚些时候过去吧?”那婆子也是厨房里一个小管事,今日午后被老夫人唤过去时,吩咐的就是这件事,如今赵家难得开个宴会热闹,前头却是少了侍候的家丁,原本这只是老夫人随口说说,但这妇人却是一直都想讨了老夫人的好,不过如今赵府本来人丁就不多,男仆更是少,要不是看到赵政这会儿正在帮忙做事,她还真没想到可以他代替来。

赢政听他这么一说,也没着急,只是看着老头儿微微笑了笑,歪着头看他:“师尊的意思,是您受了政儿三个响头,还不愿意给了这师徒名份?”

“你这小郎君,怎么满嘴胡说八道。”他一说完,气得直跳脚:“某家怎么可能是墨家那群木头呆子们?黄于淳那家伙的徒子徒孙们,也与某家相提并论!”他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赢政心里却越发的安定下来,不是墨子,那也总是一个厉害的人,而且管他是谁,只要能教自己武功,是不是墨子都无所谓。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某家只是来找些吃的而已,倒不是有意偷窥你洗沐,小郎君大可放心就是,某家绝对无任何歹意的!”

“婠娘,你不用担心,我心里自有分寸就是。”赢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偏偏他这么说话,叫婠娘心里生出无尽的寒气来,一个本来应该天真无邪的少年,这会儿看着却冷冷淡淡的,她常年陪在赢政身边,自然是看着这少年是一路怎么样在众人的欺辱之下渐渐变化得让人猜不透心思,父亲的消失与抛弃,以及母亲赵姬的不闻不问,渐渐养成了他如今这副格,婠娘心里一酸,脸上却是挤了个笑容出来,蹲下身子朝赢政道:

所幸那妇人也知道分寸,等赵姬哭了一阵,连忙就拿了帕子替她擦泪:“好了好了,老夫人已经等得急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罢。”

嬴政看着自己这辈子的母亲,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他前世时只是一个普通之极的小市民,一路平凡到大学毕业工作,都没有丝毫出采的地方,是属于扎人堆里头,都不显眼的那种类型,谁也没想到,他那一辈子,原本以为找到亲情,谁料最后一个救人,却是将自己命搭上了,投胎来到这战国时期,上辈子普通至极最后又横死,这辈子却重生成为了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未来秦始皇!

“秦国的狗贼,杀我赵国四十万儿郎,此人,该杀!”说话的,正是之前那名叫子文的少年,他看着赢政的目光中带着愤恨之色,说了他该杀的话,却没提赵姬分毫,其余诸人也丝毫没有意见,甚至还对他的话点了点头,在这些人看来,赵姬是女人,在这个时代,女人就代表着财物,不能说金银珠宝在秦国人手中,再流回赵人手中时,因国仇就该把它们给扔了,同样的道理,美人儿不过是被人赠给吕不韦,又不是心甘情愿,如今都已经回了赵家,自然是赵国人,而赢政,虽然是她儿子,不过只得她一半而已,另一半则是敌人,更何况在这群少年心目中,舍不得杀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不过杀死一个半大小儿,又能宣扬自己爱国之情,发泄对秦人的愤恨,对众人也是大大有名,那自然也是不错,这样的想法之下,众人看赢政的目光,都带了杀意。

赵姬脸色苍白,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却是不敢说出一个字儿来,只是哀求似的看了赵宗一眼,赵宗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在赵宗心目中,这赵姬也不过是个白吃饭的废物贱人,要不是她还有些用处,就是祖母留了她在赵家,他也不会给半分好脸色看。

“杀了他!”

“对,杀他!以报我赵国血仇!”

当下一片此起伏彼的喊叫声,众人看着赢政的目光,都带了一片冰凉的杀意,好像他就是自己那杀父的仇人一般,虽然真正算起来,赢政本来也是秦人,这说法也并不冤枉,不过赢政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生不起一片波澜。他此时心里极度愤怒之后又在最快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冷静得令他自己也有些讶异,不止是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是清明得能算计到自己目前情况最坏之处该如何打算。

正在此时此刻,赵宗嘴角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时,突然有人开口道:

且慢!”说话的人还是那赵氏林卿,赵姬听到他出声时,一双妙目突然一亮,听他开口,含情默默的就看向了他。

赢政心里却是冷笑,此人心怀不正,就算是喊停,估计也是图诡不诡,有其它意图,黄鼠狼给**拜年,永远就不可能安了好心!

果然,那林卿一开口之后,开始还顾忌赢政是赵家的人,自己强行出手不太好,这会儿听赵宗一说,显然赵家本不太在意这小儿,当下眼睛里就光芒大盛,邪邪的笑:

“如此杀了这小儿实在是可惜,不如子宗送某一个人情,你放心就是,此子入我手,绝不可能再逃得出去,某绝对会记下你赵家人情,至于在场诸位,只要愿意成全某的心意,某自当奉是薄礼!”赵氏林卿说这话时,不是商量的语气,甚至他十分肯定,赵宗能因为一个没用的弃子而得到自己人情,绝对会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杀了这小儿,不过是泄一时之愤,但赵宗此人心志不平,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亏本的买卖。

他所料得不错,赵宗一听他这话时,心里倒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丝毫没问过赢政母子的意思,显然是将赢政当成了一件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其余诸位少年心里也清楚得很,能得些好处,比这些虚名来得要好得多,更何况今日的事情如果没人传出去,他们就是杀了秦人,为赵国立功,也没人能知道,倒不如要些实在的好处,大家都是皆大欢喜了。

林卿此时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兴奋之情,看着赢政的目光中隐隐带着血腥残暴之色,赵姬在吕不韦府上也是有过见识的,当下才知道这林卿也不是什么好人,看了林卿一眼,又望了望远处冷静的赢政,想到秦人的强横,就算如今在位的秦昭襄王赢则不在意赢政这个曾孙,但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为了脸面,赢则也绝对会再次出手。

人的名树的影,秦昭襄王以及白起的名头,能将赵国啼哭的小儿吓得止住哭声,就足以见这两人凶名。几年前的长平之战,不止是将赵国上下的儿郎们打得心寒害怕了,连这些女人们心里也是害怕,原本赵国也是强国,可经此一事,全国上下的人口死了大半,剩了一些老弱妇孺,成天都害怕担忧着秦人打到邯郸来了,赵姬一想到这些,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

众人当赢政如无物般的商量了一阵,那林卿得了赢政,这会儿迫不及待想回去一逞兽欲,连忙就要起身告辞,怕赢政逃走,还命了好几个三大五的人盯着他,与赵宗告别时,众人都是一副心领神会的笑,赵宗满脸得意畅快的看了赢政一眼,心里却是又得意又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赢政一来时,他就瞧他不顺眼,如今能将他弄到这样生不如死的地步,往后看他还敢摆出这副死模样不。林卿的为人,看起来斯文俊郎,实则最狠辣不过,以前也曾听闻过他玩死一些小儿的传闻,就算侥幸不死,往后也只能入住他赵家府上,成为迎来送往的男倌,赵宗一想到这些,心里立时舒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