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点头领命,拿了药方匆匆奔了出去,奔至门口险些与慌张赶来的杜氏撞上。陈福也顾不得许多,略略俯首就赶着前去府中药房抓药。

苏珺兮见李景七此番心切的模样,不由浅浅一笑,想来就算李景七对陈府答应他的求亲一事再&img=""&有成竹,也还是担忧此事的任何进展。

厚实的怀抱令苏珺兮略觉心安,几乎有些贪恋地埋首在李景七的怀里,良久,才抬头笑道:“你再不放了我,只怕我要来不及了。”

媒婆说完,便领着那提着大雁的妇人告辞了。

李景七一转身便看到苏珺兮双颊淡淡的晕了一抹绯霞,难得慌忙低头想要掩饰羞涩的娇俏姿态,不由心中一颤,旋即几步近前恶作剧般在苏珺兮的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见苏珺兮全身微不可见得一颤,心中顿时偷乐不已,面上却装得甚为庄重:“我说过的,在你嫁我之前我再不莽撞了,自然是说到做到。”

苏珺兮明白昨夜之事并不能怪李景七,她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心中总是犹疑不定,仿佛得了强迫症,明明她在李景七那里至少是舒心的,她却不能尽卸心中的惶恐和防备,不安总是时不时地出来扰乱她的心绪。也许,是因为爹爹和娘亲的爱情美好得近乎虚幻却又近在她眼前,而两世的经历偏偏磨出了她淡漠现实的&img=""&子,于是她摇摆在虚幻和现实的两个极端,心中其实隐隐期待那样的情感,潜意识里却又否决着那样的可能,不知不觉间备感彷徨无措。

长青俯首答应,自去安排万径园诸人各司其职。

苏珺兮偏过头恨道:“你还笑!”

苏珺兮倚在李景七的怀里,想起昨晚李景七跟她讨要信物,真心打算送他一件回礼的,但是现在李景七每回都接送她往返,她又不好意思当着李景七的面做这件事情……心中正是几番思量,头顶响起李景七低低的嗓音:“想什么呢?”

李景七伸手把苏珺兮搂进怀里,追着苏珺兮啄了她几口。

苏珺兮叹了口气,心想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真的?陈则涵也是?”李景七忽的露出了那一贯温淡的笑,直到看见苏珺兮面有薄怒,才敛了笑容,轻声问,“那我从后门进?”

等巧儿领着鹉哥下去了,何氏才转身走进床前,给陈则涵脱了衣裳鞋子,盖好了被子才出了卧房。

马车在私宅院中停下,陈则涵下了马车,便轻车熟路得往唯一亮着灯火的小楼走去。

苏珺兮惊骇之下顿时一阵战栗,猛地伸手掰过李景七的脑袋,两道疏眉不由皱得更深了:“你快起来。”

苏珺兮匆忙找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陈则涛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勉强放了心,才让苏珺兮和李景七一道离开一鹤馆。

寻常感冒,要好尽也得五六日的功夫,苏珺兮这一病,陈则涛便给了她七日假期,同时也让她在这七日好好考虑考虑是否继续留在一鹤馆。

“珺兮,你说说,你倒是还有多少意外没有让我瞧着?”这话说得不免有些亲热露骨,连一旁的长青都不好意思地拿拳眼遮了嘴,侧身掩饰尴尬,李景七却浑然忘我,只伸手轻轻揽了苏珺兮的肩,轻声笑问,“你可是担心我?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斩草除&img=""&的法子?”

说着拉起苏珺兮的手就往苏珺兮的闺房走去。苏珺兮被李景七拉着,想起自己刚刚推导出的困惑,不禁缩了缩手。

苏珺兮被闷在李景七&img=""&前,犹自担心:“还有清风……”

难道是撞人了?苏珺兮脑中想过这个念头,随即又否定了去,如果真撞了人,王叔不会如此行事,只怕一开始就喊她诊治了,而且此处僻静人少,看那一伙人的架势,像极了找茬的,思及此,苏珺兮不免有些没底,对方人多势众,像是一群地痞流氓……

何氏俏丽的双颊红霞才淡,此刻又烧了起来:“婆婆哪里话!我……”

陈则涛闻言对苏珺兮点点头,随即略侧着身子上前一步,对周老大夫做了个请字。

苏珺兮一笑:“也没有晚多少时间。”

李景七在离苏珺兮大约两步远的地方站着,并不近前,只继续说着,温淡的笑容始终不减:“我的心意已明,只是不知你可曾想过往我这里来,让我护着你?”

王婶随即将苏珺兮扶起来,嘴里只不住地念叨着:“这可好了,这可好了,织女仙子定要遂了小姐的愿望。”

一时心烦,苏珺兮干脆丢了脑中的一团乱麻,走到自己的妆台边,沉思了一会儿,便打开自己的妆奁,一样一样地取出陈则涵送她的首饰来,一只镯子、一支青梅簪、一枚雕花玉环绶……

不多时,老鸨转至听舞轩的花窗前,只听一阵靡靡缠绵的丝弦声中一串清脆悦耳的銮铃音,不由驻足,转身透过花窗窗格向轩内看去。

苏珺兮忍俊不禁,便见李景七放下手中的茶盏,与苏珺兮说道:“苏大夫,你不必太着紧长玄,这孩子确是顽强得很。你若是有闲情,不若我带你逛逛这园子?”

虽说因苏珺兮行医的缘故,苏家与街坊邻里之间倒还和睦,也颇有一些人缘,但到底明面上的人情抵不过私底下七姑八婆的碎嘴去,这流言就这么洋洋洒洒地传了开来。有些人虽然还不至于在苏珺兮面前有什么异色,但在苏家奴仆面前也就多多少少没了些顾忌。

苏珺兮蓦地回神,心中了然,这已是五更天了,在这世,此时便是一日之晨,又是新的一天么?

“你们是何人?”长青手下的男子终是沉不住气,不甘心道。

然而,幽深晦暗的乌巷却空无一人、并无他物!

陈则涵神色一顿,半晌方才垂头嗫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杜氏笑着受了,拉着苏珺兮好一番家常叙话,苏珺兮不得其意,只好小心翼翼地处处应和着,竟疲惫不已,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是饥肠辘辘,果然是用脑过度。可是,苏珺兮左等右盼,也没有盼来杜氏的逐客令。

苏珺兮听到陈则涛明朗的嗓音,抬头,便见大家几乎没有人顾得上陈则涛,只略略扬了扬下巴或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大少爷,可是去黛娘处?”卢放紧紧跟了上去。

苏珺兮亦埋首自己的工作。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苏珺兮忽听得前堂有些异样,微微皱了眉,正要喝口花露提提神,就看到小医童慌慌张张跑进来:“二少爷,赵家大少来闹堂。”

苏珺兮看着陈则涵略有些干裂的嘴唇,给他倒了盏自己常喝的花露。

长玄闻言一拍脑袋,悔叫不迭:“师父,我忘记交代径山买些清淡的吃食了。”

只见姚娘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一时大弦嘈嘈一时小弦切切,一时间关莺语一时幽咽泉流,一时珠落玉盘一时弦绝声歇。直至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苏珺兮才惊觉四下无言,唯见湖心月白。

清霜进来便看到这样一番如诗如画的景象,心下正暗自赞叹,却不期然注意到苏珺兮没有焦点的眼神,转而担心不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李景七正拭着身上的湿衣裳,一抬眼,便看见一个淡极的女子一身月白短衣,一袭天青襦裙,裙摆隐隐约约几片淡绿的银杏叶,玉环压裙、青绦飘飘地施施行来,心中那未曾察觉的期盼似有了着落般沁出淡淡的莫名的欣喜。

杜氏和季氏听了只又对苏珺兮好好夸奖了一番。苏珺兮虽已在这世过了十七年,然而对这样的“礼尚往来”还是不太适应,心理难免有些厌烦,只不在脸上现出来,耐心地听着谦虚着,再寻了空隙赶紧转移话题:“大伯母,二伯母,前些日子我制了些茉莉花露,今日特地给二位伯母送来,不知二位伯母可喜欢这茉莉花的香气?”

“周老,我们去准备准备。”一旁坐着的年轻大夫魏书义站起来,含笑说道。

其实苏珺兮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祭奠一事。是的,大约在前世七八岁的时候,以及刚成年的时候。只是,这些都是太遥远太模糊的记忆,她已经记不起。而这世,十几年前那场死亡,似乎也离她很远了呢……

陶婶一怔,半晌也笑了:“小姐说得也是。”说着俯身灭了炉子里的火。

李景七这才满意地笑了,问道:“你还要在陈府住多久?你大伯父究竟是何意思?”

苏珺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次出了好些事情,大伯只怕顾不过来,他的身体也出了状况,我自然要留在陈府好一段时间。”

“怪道这几日他连媒婆都不见,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李景七撇撇嘴。

原来是着急了,苏珺兮心中泛起一丝甜意,双颊便现出梨涡来:“你回去吧,这几日缓缓,等过些时候大伯父身体好些了再让媒婆来提亲。”

李景七摇摇头,却道:“今日确是晚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见苏珺兮点头,李景七俯首在苏珺兮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才扶着苏珺兮起来,替她整了整衣裳仪容,便放她回去了。直到苏珺兮和清霜消失在前方转角,李景七才关上马车窗户,躲在马车里,由阿虎带着偷偷离开了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