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兮听到身后动静,不由疑惑,转身瞧见李景七的这番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事先警告李景七:“你别再像昨晚一样!”

李景七踌躇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拉着苏珺兮的手始终不曾放。

刚至门口,不知几时候在门侧的长青上前一礼:“公子。”

苏珺兮站在一旁含笑看着李景七,眼见着李景七笔下一幅孤山月黄昏就要完成了,便想吓吓李景七,不料才刚刚凑到李景七面旁,李景七右手中沾了些许丹砂的笔转瞬之间就在她的眉间点了几点,苏珺兮惊呼一声,慌得连忙后退了两步,李景七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现在李景七每次都主动接送她往返于苏家和一鹤馆之间,原本李景七打算在一鹤馆后院等她,虽然她以女子身份在一鹤馆悬壶行医本就不是寻常闺阁女子之举,一鹤馆的大夫们也颇能宽容接受,但只怕这已是极限,再要他们接受超乎他们想象的自由恋爱观念则太过勉强,苏珺兮为了不至招来流言蜚语,硬是威逼利诱地将李景七赶到外面等她,李景七大约对陈则涛也有些情绪,原本不肯,但得了能与苏珺兮同车的好处,又能趁机再占占苏珺兮的便宜,便也乖乖地到外面等去了。

李景七闻言状似不满:“要显眼做什么?隐蔽锋利好防身才要紧。”言下针对陈则涵送的那把&img=""&巧匕首的意思明显的很。

苏珺兮点点头,王婶便提着食盒去寻还留在苏家的鹉哥了。

“那陈则涵和陈则涛他们怎么就不说?”李景七不以为然。

巧儿点头,出去喊鹉哥进来。鹉哥旋即将醉得人事俱忘的陈则涵背了进来,放倒在床上,才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给何氏请安。

鹉哥一听,不由又打了个激灵,狐疑地看了陈则涵一眼,才关了车门,心里直犯嘀咕,莫非大少爷真摔坏脑子连大老爷也不怕了?想着又&img=""&了&img=""&袖中的小零花,才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驱车往柳楼街里巷驶去。

僧人将陶钵往腋下一夹,随即双手合十,垂眸自说自话,说毕取下陶钵转身就走,一连串的动作眨眼间只剩脚边的袍摆凛凛生风。

陈则涛闻言才挥手示意阿虎起来,却面色依旧不善地看了李景七一眼,想到李景七刚刚的话,心中不快,但到底自己和苏珺兮是同辈人,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因而只转身问苏珺兮:“当真无碍?要不要二哥送你回家?”

苏珺兮听闻清风的轻声叹息,转头看见清风一脸淡淡的愁绪,只好展开笑颜:“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再想办法就是了,别担心。”

苏珺兮大约是真让赵成益气昏了头,此刻见李景七提了这么个馊主意,当即没了平日的淡然柔和,这一段话掷地有声的倒把李景七唬得一愣,半晌方大笑起来。

苏珺兮想着想着不禁轻轻打了个喷嚏,不由尴尬一笑:“许是今日淋了雨的缘故。”

苏珺兮短暂错愕之后,才听出这是李景七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转身抓着李景七的手急道:“王叔他们……”

清风坐定,摇了摇头,苏珺兮方才安了心,随即却听到车外吵闹起来,心中正疑惑,不想车外的吵闹声竟然越来越大,偶尔还有不堪的言语入耳。苏珺兮略一想就果断打开了一边车门,秋风瞬间灌了进来,夹杂着丝丝清寒的细雨密密麻麻扑在苏珺兮的脸上。

何氏闻言只红了脸:“婆婆言重了,媳妇今日站在这里便沾了公公婆婆与夫君的福气。”

周老大夫平日虽是个老顽童的脾&img=""&,但在出诊的时候倒是正经的很,此刻他正微皱着眉,一边抓着自己的一把美髯,一边望着床上的陈则涵。

苏珺兮回到闺房外室,清风和清霜已经将晚饭端上桌摆好了,正等着她进来用饭。

“苏小姐,那日是我唐突了。”李景七徐徐吐出沉沉的低语。

出神间,苏珺兮被清风的一声轻唤唤醒,只听清风一阵清笑软语:“小姐如此诚意,织女仙子必定记着你的心愿呢!”

一时母子俩两相对望,窗外忽的飘进来一片离了枝的绿叶,书房内霎时盈满了愁绪。

黛娘心中几番思量,借着略解老鸨的脾气,便横了心,只一赌输赢,唯求老鸨此番警告便是还留着余地,因此装出一副受教模样:“黛娘心中感激嬷嬷的教导和爱护,嬷嬷的话必是牢记于心的。”

长青听罢长玄所言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小声斥道:“越发没有规矩了。”

陈则涛闻言,想到即使是自己这样的,在陈府也是时时谨言处处慎行,何况是苏妹妹这样的情形,此刻话到嘴边的一句“你总是如此小心谨慎”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景七看着闪烁的烛光中苏珺兮略显清减的脸颊出神,心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她并不一样……

长青早在长玄将男子甩出来时,就几步上前一拳挥在男子的腹部上,还没等男子龇牙咧嘴叫唤出声,又一脚将男子掀了个底朝天,顺势反剪男子的双手,然后一掌拍向男子的后脑勺,男子只闷哼了一声,便再也动惮不得,只咬了牙认栽。

街上受了冲撞的游人,寻常人家至多指着清风的背影说道两句也就作罢,偶尔碰上几个醉汉无赖,便要扯住清风动手动脚,阿豹见状又止不住清风,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与这些人周旋,替清风善后,不知不觉便束手束脚。

陈则涵眼光不俗,恭维又巧妙,苏珺兮也一眼就钟情这支簪子,但此刻苏珺兮如何能再收陈则涵的礼物,何况还是一支并蒂莲簪。

琥珀光便是枫叶酒,在前一年的秋天里摘了完好鲜艳的枫叶来,洗净后与酒一同酿制,到了第二年,酒便泛着晶莹的琥珀光,尝着别有一番风味,故而人们美其名曰琥珀光。

陈则涵松了口气只不住点头,与陈则涛一起寻了个客栈住下。

卢放点了点头,又迟疑道:“那,陈府那边……”

魏书义爽朗一笑:“莫说我,只怕你们坐在屋里也少不得要腰酸背疼、头昏眼花!”

“大哥也是知道的,一年总要这么忙两个月,年中还好些,到了年关只怕比这还要忙。”苏珺兮走至陈则涵跟前站定,“大哥随我去偏厅坐坐吧,这么晒着要中暑的。”

清风正要发飙,苏珺兮赶紧截住她的话,附耳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无碍。”

姚娘闻言,那双水墨氤氲的桃花眼就隐去了大半的水汽,笑成两弯月牙,随即命人放了小舟,带上琵琶和一个丫环就来了陈则涵的画舫。

“你这孩子。”王婶牵着清露出了苏珺兮的闺房,才忍不住看着她摇头叹道。清露只不做声地跟着王婶默默走着。

苏珺兮闻言一愣,随即浅笑,可不是,她是见了三回!

福毕杜氏招手将苏珺兮拉到身边坐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对着陈府二房的季氏感叹不已:“弟妹,你看,两三年不见,苏姑娘可不是出落成了一位美人儿?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苏珺兮望去,只见刘老大夫一把花白胡子歪向一边,倒像是只剩了半撮,想是睡觉时压到了。苏珺兮忍俊不禁,偷偷瞄了一眼陈则涛,只见他拿拳眼遮了遮嘴,侧头忍笑。

到了客厅,王叔立即迎上来,行了一礼:“小姐,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小姐!”一声中气十足的轻喝,陶婶连忙放下手中的柴火冲到炉子边,“小姐,我就是离开砍些柴火,这些活儿让我这老婆子来做就行。”

刘守敬挥挥手:“不过小事一桩,陈大老爷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又寒暄一阵,便互相告辞。陈于致送刘守敬下了楼,等他起轿离开,才坐马车回陈府。

苏珺兮不声不响地等了几日,终于等来了李景七的反应。

这日,李景七送苏珺兮回到苏家,虽然也遵循着礼制,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默默跟随着苏珺兮往她的闺房走去。

苏珺兮心中了然,也不作声,两人便一路默契地到了苏珺兮闺房的外室。

苏珺兮和李景七各自在桌旁坐下,李景七自怀中取出一叠文书来交给苏珺兮,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珺兮,这是我家的产业。”

苏珺兮一愣,却不理睬李景七的话。李景七顿了顿,才说道:“珺兮,我将我的家事都告诉你。”

见苏珺兮微微点了点头,李景七才缓缓开了口:“我家是东京李姓世家的旁支,虽无大富大贵,却也殷实。我爹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我是跟着三哥长大的,后来我成了家,我的妻子难产过世,早产的孩儿也早夭了……之后不过几年,三哥为了打理家业,一次出海遇到……娘亲难过,也……”

苏珺兮心中微动,抬眸看着李景七,见他神情悲恸,心中不禁一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李景七忽然望向她:“我本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此番际遇遇到你……你可会不喜我的这些遭遇?你若不喜,我……”

苏珺兮连忙止住了李景七的话,浅浅笑道:“你难道不知我也是父母双亡么?”

半晌,李景七咽了咽喉咙,起身紧紧拥住了苏珺兮。

清风进来瞧见两人此番情状,本想避开,奈何事情紧急,不得不打断两人,开口却是一阵结巴:“小、小姐,我、我……”

苏珺兮回神,连忙推开李景七,整了整情绪,才问:“怎么了?”

清风清了清喉咙,回道:“小姐,大老爷请小姐往陈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