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兮见李景七笑得没心没肺,心中一恼,先前的委屈通通涌了上来,眼中眸光一闪,转身就要抬脚走人。李景七瞧见,敛了大笑,搁下笔转过书案半拦半抱地止住了苏珺兮的去势,只是眼中笑意不减。

清风闻言不禁笑弯了腰,苏珺兮见状不由变了脸色,几乎没惊出一身冷汗。

苏珺兮笑开:“是、是、是,李公子。”

“小姐,是用我做的早饭还是用大少爷送来的果子?”王婶问道。

苏珺兮一顿,才拉住起步要走的李景七:“他们也不像你这样日日来。”

何氏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听到不知从哪条巷子里传来几声沉闷的打更声,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句“四更天了”便又睡了过去,不料,还没有睡沉,又被一阵细微声响吵醒,杜氏眯着一双杏眼听了会儿,嘈杂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卧房门外,却是巧儿和鹉哥。何氏一惊,才起了床,还未穿好衣服,便听到巧儿敲门:“小姐,小姐。”

陈则涵的马车出了西街,又过了几条街道,便转进柳楼街里巷,须臾,便驶进了一座外表看着很不起眼的私宅。

李景七不期然被苏珺兮使劲一推,瞬间就离了苏珺兮一拳余的身子一顿,随即自苏珺兮发间抬起来的脸便充满了无限委屈:“珺兮,你……”

苏珺兮连忙摇头,一个李景七她就不知要怎么办了,要是再莫名其妙加上一个不知状况的第三人,只怕要越搅越乱:“谢谢二哥,那日李公子行侠仗义,我本该当日就谢他的,只是那时一片混乱,之后我又病了,因此不曾顾及周全。此刻,我不该怠慢了李公子。”

苏珺兮闻言点点头,随即垂了眼眸不再说话,清风看着苏珺兮的脸色,半晌,斟酌道:“小姐,赵成益是个小人,不管知府大人怎么处置马大几人,都不关赵成益痛痒,我们和他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他这次不能得逞,以后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害小姐,所以不得不想个办法了解此事,也许……”

苏珺兮说了这么一段话,心情倒是舒畅了一些,情绪便不似刚刚那么紧张,见李景七毫无顾忌地笑她,也不恼,只白了他一眼。

苏珺兮笑容加深了一些,转身吩咐阿虎:“阿虎,你带长青去寻清霜,你们二人好好梳洗一番吧。”

话还未说完,李景七就又一把抱住了苏珺兮,安抚道:“长青和长玄在呢,你真是吓死我了。”

苏珺兮与清风坐在马车内,清风不禁庆幸:“好在王叔将木门和木窗都安上了,否则换做竹帘纱帘我们岂不要一路淋回去?”

这一番灵巧的奉承当即说得杜氏展了笑颜:“你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也罢,我们这么闹了一场想必妨碍了你们夫妻二人体贴,我既放了心,这便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大郎。”

王婶点头应下便办事去了。

“小姐,吃饭吧,今日倒是比往日晚了些。”清霜说道。

长玄闻言似松了一口气,尴尬地挠了挠头,就低着头不再说话。

苏珺兮不由飞了一记白眼给清风,随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接过清风递来的七尾针和五彩丝线,对着渺渺清辉仔细地穿起线来,不消一会儿就穿好了,苏珺兮将七尾针连着五彩丝线置于案上,随即又伸出双手接了清霜倒出的清晨收集的露水,轻轻抹在眼上和手上以求眼明手巧,事毕,苏珺兮对着天际耀眼的织女星又是几拜。

“孩儿愚钝,总让娘为孩儿&img=""&不完心。”陈则涵倒让杜氏的一番言之切切弄得无言以对,最终只嗫嚅了这么一句。

老鸨这才换上寻常神色,夸奖了黛娘一番才离开黛娘的厢房。

李景七微赭:“如此,苏大夫随我来。只不知长玄又在哪处淘气。”

陈府管家陈福在陈府的授意之下,一纸诉状将赵成益告到了杭州知府,声称赵成益强抢苏家奴仆。但是,还不过两日功夫,苏珺兮还没有等来知府的回应,街头巷尾便流传着各种有关清风失身赵家大少的不堪流言。

李景七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苏珺兮所指,安慰道:“若是杭州之霸,恐怕谁都防不胜防,何况你一个闺阁弱女子。”

此刻长玄抱着清风出去了,长青环顾屋内一周,心下有了主意,便腾出一支手将随意丢在不远处的腰带勾了过来,紧接着几番缠绕就将手下衣裳不整的男子反绑了个结结实实。

走走停停,长玄突然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待一一上前辨认,麻腐皮、批切羊头、辣脚子、糖荔枝……竟都是东京夜市有的杂嚼。长玄一时激动欣喜不已,仔仔细细地一圈逛下来,先认认真真挑拣了几样&img=""&致清淡的用个桐木匣子装了准备带回去给公子品尝,再来来回回挑拣了几样师父往日爱吃的用纸包了准备给师父下酒,又去买了个布兜子将桐木匣和纸包兜着,最后才买了自己爱吃的嚼头,只在手上拿着,一路走一路吃着,就往卖新奇玩意的摊铺走去。

苏珺兮轻轻推开正欲替她换簪的手,退了一步,说道:“大哥,我不能再收你的簪子。”

苏珺兮的车架到得陈府,早就候着的领路丫环领着苏珺兮和清霜轻车熟路地穿过重重回廊进了陈府内院,直至平日杜氏待客的外厅。苏珺兮在杜氏跟前站定,万福:“问伯母安。”

陈则涛赶至一鹤馆后院大厅,见大家俱在,便向众人行礼赔不是:“小可今日来迟了,各位见谅。”

清风这才略略安了心,对苏珺兮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苏珺兮见此情形悄悄叹了口气,不做多想,只默默寻思着对策。

几个年轻大夫闻言都相视一笑,魏书义略收拾,暂且先放下他手头的工作,上前堂去了。

苏珺兮本是个执着专注的&img=""&子,眼下一大堆的事情正做得顺手,也就不太愿意半途停下来,因此听了陈则涛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含糊应着:“嗯,让他先等等吧。”

苏珺兮才到床沿坐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便提着个食盒进来:“大管家,公子的早饭。”

“如此,苏小姐,奴家姚娘便献丑了,不知苏小姐可愿勉为一听奴家的拙音?”姚娘转而询问苏珺兮。

因为下午的一场阵雨,风消云散,此刻的夜空格外澄明,清澈的月光悄然而入,洒在歪在榻上的苏珺兮身上。苏珺兮倦懒地翻着一册诗经,目光却空茫不知飘向何处。

苏珺兮换好衣裳,便见刚刚出去的清霜匆匆忙忙进来:“小姐,王婶说门外有陌生人要避雨,这不知底细的,此刻王叔又不在……”

苏珺兮一听,这话耐人寻味,赶紧将好话奉上总没有错:“大伯母,二伯母,我们这些晚辈哪里能比得上长辈们这周身的气度呢。”

“早。”陈则涛微笑回应,与苏珺兮一同进了一鹤馆前堂。

苏珺兮点点头,说得诚恳:“王叔,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也&img=""&不上嘴,一切还都听你的安排。”

夏唐亦猜测,大概许世宁不想让这种丢脸的事情传出去,因此才替她毁尸灭迹。夏唐亦不以为然,反正他都已经被茶余饭后成鬼少爷了,多这么一件丑事还说不定反而能增添几分人气。不过她和许世宁井水不犯河水,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只要他今后不找她算账,她就谢天谢地了,还管他是人是鬼呢。

苏珺兮现在&img=""&本没有心情吃早饭,李景七竟然半夜爬上她的床,这让她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先不用了,你先去叫王婶。”苏珺兮说罢,不再理睬清霜,转身进了自己的闺房。

苏珺兮转进内室一看,李景七还躺在地上,心中一惊,连忙上前给李景七把了脉,看了脸色和舌苔,旋即面色一黑,猛地掐了掐李景七的人中。李景七痛呼一声,终于醒了。

“还装?”苏珺兮冷声问道。

李景七慢悠悠从地上坐起来,说得无辜而委屈:“我真的头痛,乏力,还热。”

苏珺兮看了看李景七,见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坐在冰凉的地上,到底还是怕他受凉染了风寒,走至床边伸手取来一条薄被,却又忽然放下,往四周瞧了瞧,瞧见李景七的衣裳,走过去取来丢给李景七:“还不起来。”

李景七一跃而起,拿着衣服抖了抖。苏珺兮忽的瞧见李景七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不由恨极,却听李景七埋怨道:“这衣服昨夜都湿透了我怎么穿?”

“现在都干了为什么不能穿?”苏珺兮反问。

李景七立即现出委屈神色来,轻声说道:“你也不问问为什么昨晚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苏珺兮心中有气,偏不如李景七的愿,只沉默着。

未几,李景七自己又缓缓开了口:“我在你家门前站到了卯时,外头露水重的很……”

苏珺兮不为所动,沉着声音问道:“我问你,你是如何进的我家,如何,如何到我床上的?”

李景七沉默片刻,不答苏珺兮的问题,反而自怀中&img=""&出一样物什,苏珺兮瞥眼一看,却是她买的流云青玉环佩。

李景七柔声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苏珺兮这才记起这一茬来,但是看着李景七的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只强自压下心中怒火,冷声道:“你若不说,我让阿虎和阿豹来赶人了,量你一个人招架不过他们两个。”

李景七将流云青玉环佩重新放回怀里,狡黠一笑:“你怎知内贼不是他们二人?”

苏珺兮一愣,随即转头就走:“那我倒要看看到底内贼是不是他们两个。”

“珺兮,珺兮……”李景七见状终于着了急,疾步上前要制止苏珺兮。

苏珺兮心知以李景七的&img=""&格必定要追上来,便走得从容,只等李景七的下一个动作,不想身后“嘭”一声之后再没了声响。苏珺兮脚步一滞,终是忍不住回头欲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