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伯父。”陈则涛自二房的院子出来,不期然碰上陈于致,便让到一旁行礼。

赵成益细长的丹凤眼肆无忌惮地往清风脸上一扫,转而问道:“苏小姐,开个价吧。”

说罢,苏珺兮也不理周南星,只自顾自地欣赏起对面墙面上挂着的一幅杏下小儿嬉戏图。

自从几日前的那次游湖被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景七搅黄以后,陈则涵的心里就不是一般的不痛快,满腹心思都在琢磨那日他醉得不省人事之后苏珺兮与李景七有没有发生什么,都在寻思要不要寻苏珺兮瞧瞧状况……

“万径园?”苏珺兮错愕,一时没有听明白。

苏珺兮听闻,不是太在意,陈则涛是个医痴,几乎日日驻扎在医馆,很少闲散游玩,陈则深则自有他的交友圈子,因此不太和陈则涵玩作一处。

“清雨,你可知今日你出了什么差错?”王婶厉声发问。

清风吐吐舌头,连连称好,把苏珺兮拉进屋,凑到苏珺兮面前:“小姐,明明是你闹起来的,结果王婶却说我的不是,可见小姐往日那娴静的模样都是装给我们看的,是不是?是不是?”

来人俊眉朗目,眉眼间自有一番似有若无的柔情,锦衣环佩,行动处暗带一股似隐若现的风流。

“小姐还是饶了我们罢,我这要是日日都能像小姐这样坐下来伺候自己,那我可就再不是清风了。”清风依然是一把清朗的嗓音,轻灵自在给这还有些懒怠的早晨带来一丝清清爽爽的气息,“我啊,宁可多睡会儿觉,也不花这功夫。”

苏珺兮闻言乐开了怀,笑着回到榻上坐着。

夏唐亦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教训阿福:“谁说不管了?你去把那桶泔水提上来。”

“小姐,簪这支银簪子吧,还是这支好看。”清霜打断苏珺兮的沉思,从苏珺兮的妆奁里取出一支银簪子来,只见清亮的簪子顶端生出一朵青梅来,青玉为瓣,银丝为络,看之便知不俗。

这还是陈则涵送她的及笄之礼呢。苏珺兮微微一笑,点头。清霜便轻轻替她簪了青梅簪。

整妆完毕,苏珺兮带了清霜和阿虎就走。

昨日陈则涛送来的两个小厮,一个叫阿虎,一个叫阿豹,本来清风打算让他们两个都跟着苏珺兮去,但是苏珺兮为了以防万一,便只带了阿虎:“我不过是去陈府,你当我是上刀山下火海去呢?也不用再劳烦王叔赶车,就让阿虎来就好。”

清风和清霜闻言“噗嗤”一笑,清风便也不再说什么。

苏珺兮的车架到得陈府,早就候着的领路丫环领着苏珺兮和清霜轻车熟路地穿过重重回廊进了陈府内院,直至平日杜氏待客的外厅。苏珺兮在杜氏跟前站定,万福:“问伯母安。”

杜氏起身上前亲自将苏珺兮扶了起来,一双眼盯着她的青梅簪直笑成了一条缝。

苏珺兮疑惑里顿时心中一紧,便有些不安,只怕这次不好对付。

杜氏携着苏珺兮在桌边坐了,对身边的丫环道:“给苏姑娘拿瓶琥珀光来。”吩咐完又转头看着苏珺兮,笑得慈眉善目,“平日里我总喝你送来的花露,每次邀你来玩,反而不知要请你喝什么好了。刚好前几日他们送了几瓶新制的琥珀光来,你便尝尝吧。”

琥珀光便是枫叶酒,在前一年的秋天里摘了完好鲜艳的枫叶来,洗净后与酒一同酿制,到了第二年,酒便泛着晶莹的琥珀光,尝着别有一番风味,故而人们美其名曰琥珀光。

“谢伯母厚爱,每每让珺兮在此长了见识。”苏珺兮先送出一句恭维。

杜氏笑着受了,拉着苏珺兮好一番家常叙话,苏珺兮不得其意,只好小心翼翼地处处应和着,竟疲惫不已,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是饥肠辘辘,果然是用脑过度。可是,苏珺兮左等右盼,也没有盼来杜氏的逐客令。

“嬷嬷,传饭吧。”杜氏转头对身旁的余嬷嬷吩咐,说着,携着苏珺兮到了用餐的房间。

不多时,丫环们鱼贯而入,一盘盘&img=""&致菜肴直摆了满满一桌。原来早有准备,苏珺兮无奈,却还是陪着杜氏徐徐进餐,一时痛苦不已。

她很饿,但是却必须每个动作都娴雅端庄、进退有礼,杜氏动了筷的菜,她要落后一步才动,杜氏没有动筷的菜,她便不能动,杜氏夹了半筷子的菜,她就只能夹四分之一筷子……一席晚饭吃下来,苏珺兮小心谨慎,几乎出了一身汗,望着没动几筷的饭菜却还是觉得饿。

丫环们给杜氏和苏珺兮分别先端来了一盆清水、一碟澡豆,待她们洗过手,又麻利地递上手巾,最后再送上漱口的茶,等她们漱了口,又迅速端上痰盂接着。

随后,苏珺兮随着杜氏回到了外厅,却警觉地发现,清霜不知被谁绊住,屋里只剩了杜氏、杜氏的心腹余嬷嬷和她自己三个,此外再无一人。

苏珺兮暗道不妙,果然,杜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替她整了整头发。苏珺兮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她还没有不自在完,就感觉右手被杜氏拉着硬套了一只镯子,苏珺兮一惊,低头一看,白玉镯子色若凝脂,竟是羊脂白玉。

苏珺兮正要将玉镯取下来,却被杜氏按住了手,一时动惮不得。

杜氏先是抬起另一支手轻轻扶了扶苏珺兮发上的青梅簪,才笑着缓缓说道:“这是你及笄之时大郎赠于你的,你可知大郎的一片心意?”

苏珺兮不知杜氏为何选中她,但也不想知道,她对陈则涵只有朋友之义兄妹之情,&img=""&本没有想过情爱之事。她原以为陈府只会将他们视作兄弟姐妹,不想,还是她想当然了。

“伯母,大哥将我像亲妹妹一样地疼着,我心里万分感激。”说着,苏珺兮趁着杜氏微愣的一刹那迅速将右手腕上的玉镯取了下来,硬塞回杜氏手里,“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杜氏回神,旋即笑道:“怎么不能收着?都是自家人。”

苏珺兮暗赞一句高明,这话让她驳不得。她若是拒绝,便是否定了陈苏两家的情谊,苏家受惠于陈府,这事情陈府做得,她苏家做不得,若是不拒绝,那这自家人,她若是自视侄女,保不准哪天就被当作了儿媳,即使她自视儿媳,将来也难免让人觉得自己心有攀附之意,便授人以柄要仰人鼻息。

苏珺兮一时脑中转了无数回,如何也不能委婉绕过这句话,干脆心一横,将事情挑开,因此略作斟酌,便道:“我还以为这是伯母要留给未来嫂嫂的,哪里敢收。”

杜氏闻言暗道,苏娘子果然进退有度,只是你这是真无意于陈府还是人情世故使然假作谦辞?于是便不说话,只是拿着玉镯又往苏珺兮手上套,定要逼出苏珺兮的肯定态度来。

苏珺兮见此心中顿时有些恼怒,杜氏如此步步紧逼,难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对她另有所谋?苏珺兮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被人惦记着,只是事关自己一生的大事,她到底是个自私的人,杜氏频频触碰她的底线,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推了杜氏的手,起身行礼,恭恭敬敬说道:“伯母,非是珺兮不敢接,实是珺兮不想接。”

此话一出,杜氏的神色先是惊愣,再是恼怒,苏珺兮不待杜氏反应,又接着说道:“伯母大哥待我如何,珺兮心中万分感激,只怕无以为报,因此早把大哥视作自己的亲哥哥了!”

苏珺兮紧接着的这句话,一是为了回环气氛,二是一赌杜氏如此行事并非陈于致授意,因此故意不提陈于致。果然,杜氏反应过来,立即换了脸色,虽然不似先前亲热,但到底还维持着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