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低头反省,正德皇帝撇了撇嘴道:“换身衣服去!待会儿见客。”

第二局比的是武艺。两人各自取了兵器在马上比划。王勋选了把斩马刀,江彬则用了王继给的九节鞭。十八般武艺中,刀排第四,鞭排第十一,武将大多不屑用鞭这种略带阴柔的兵器。

王继颇将江彬的事放在心上,之前遣人替他寻找叔父下落,只可惜至今未果,谈及此事,江彬不免伤感,王继安慰道叔侄二人能有什么仇隙,江梓卿想明白自会回来的。江彬心道王继并不了解他那看似温润实则倔强的叔父,但也不想令王继担心,便绕开了这个话题。

“实则,他们的心思也简单得很——怕宣府拥兵自重,有朝一日骑到他们头上。”正德皇帝拿扇子敲着掌根,“这事我说不准,但总会给王继一个交代。”

“铁券都发了?”正德皇帝手里一把桃花扇,把深秋的风扇得直往江彬脖子里钻。

着襕衫扮成儒生的正德皇帝,让扮成小厮的江彬牵着驮了大包袱的驴儿,自己则端着个罗盘从永定门一直走到钟鼓楼,勘察一番后,扯开绘者地图的卷轴,在这纵贯南北的中轴线的黄金比例位置划下了一个圈。

“王爷方才不也试过了?只这一年,我若不践诺或别有用心,王爷随时可取我性命。”

边上东北虎适时“咕噜”一声,咂咂嘴,正德皇帝望着窗外一轮明月顿时怆然涕下。

“给事中分明是给力中每日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我回什么都可大做文章不如批复‘楼主木有小jj’?”

那轮廓是清雅淡薄的,只那红袍,在视线被遮蔽后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正德皇帝怔怔地望着早已望不见的身影,直到眼前蓦然一暗。

江彬看了眼那巍峨的的城墙。

回去的路上,正德皇帝把脑袋搁在江彬的肚子上:“你这些天可是在王继那儿过的?”

江彬有些惊讶,正德皇帝怎知道他并非住在自己家中?但转念一想,无论东厂西厂都是无孔不入的,正德皇帝若想知道谁的动向还不容易?于是点头称是。

“说说,都做了什么?”

江彬看正德皇帝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却仍警惕着,生怕他忽然问出王勋的名字,只挑些日常事务说。

正德皇帝听了会儿觉得没劲,挥挥手打断道:“想听你说句可心的,怎的比登天还难?”

江彬闭了嘴,正德皇帝自觉无趣,叹了口气道:“之前让丛兰递的那题本,被扣在了内阁,说是朝中并无此人。”

江彬一愣,这才明白正德皇帝亲自来找扬一清的用意。

关于之前那题本,内阁大学士们自然能猜到这所谓“威武大将军朱寿”落款是正德皇帝的戏弄,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敢于明着装糊涂,与正德皇帝打太极,这也难怪正德皇帝要“曲线救国”地跑来找尚在养病的内阁成员之一的杨一清当和事老,向同门师兄也即是如今的内阁首辅李东阳说情。但依照杨一清对正德皇帝的态度以及正德皇帝此时的唉声叹气来看,这事多半没成。这也难怪,杨阁老这把年纪了,只想致仕后过着含饴弄孙的清闲日子,他若掺和了此事,难保不会被秋后算账。至于在杨一清府上召见王琼、王守仁究竟是商议什么,便不得而知了。但正德皇帝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你叔父的事,我也让锦衣卫帮着查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令江彬心中一紧。这好似关怀备至的话同时也暗示着,正德皇帝仍旧在使唤依旧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这也就表示,钱宁对他仍有威胁。

正德皇帝一双眼盯着江彬,捕捉着他脸上细微的变化,江彬感觉到那股探究的视线,忙换上恭敬的神色道:“多谢皇上!”

正德皇帝拖长了音“嗯”了声,闭上眼道:“阳明先生方才问你的话,也曾问过我。”

江彬一愣:“那皇上答的什么?”

正德皇帝笑了:“我道阳明先生不也曾深信朱子的‘格物致知’,连‘格’了竹子七日后方悟圣贤之言亦有差池?知行合一大抵如此,先生要我明赏罚、量情法、重纲纪,总先要允我有为己之心,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可己,方能成己。”

江彬知正德皇帝这话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不禁释然道:“皇上所言极是。”

便就摸着良知,悟这人欲与天理,何须在意世人眼光,百年后自有盖棺定论。

“你我本殊途同归,百官们既已替我想好了谥号,我又何必辜负‘武宗’之名?”

江彬皱眉,方要说什么,马车却停了下来。

江彬警惕地坐直了身子掀开帘子,就见了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跪在马车外头:“禀皇上,鞑靼王子巴秃猛可率兵五万攻入宣府,杀守备赵瑛与都指挥使王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