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杜维,季重莲唇边不由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来,这个夫子还不错,听季崇宇说如今班里几个刺头都被杜夫子一一留下说话,每次犯了错误,这谈话的时间就加长一倍,几个刺头苦不堪言,使得如今班里的气氛好了很多,同学之间也更加和睦了。

好季幽兰病情早已经好妥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变故,原本跳脱性子沉静了许多,总归是三房孩子,老太太只要觉得面上过得去就行,至于里子怎么样,她倒是不意。

再说了不问自拿是为贼也,他也就只能拿着那个络子来要挟她了。

季芙蓉摆了摆手,季重莲脱口便道:“既然大姐姐不是这样想,且就一旁看着吧,我也期望三姐姐早日好起来,这样做我心里能好受一些!”

季重莲有些诧异地看向玉屏,她立时红了脸,声音纤细得像蚊子,“婢子不知……婢子只是听姑娘吩咐……”

上帝观音各方神佛,她绝对没有想做出这等丢脸事,季家规行矩步惯了,她差点忘了她其实拥有一颗现代人心,一不小心便展露了出来,而刚才那样举动足以让她声名扫地。

这事便是她和季月娥谋算,她只说了要帮季月娥出一口气,教训教训她那些不识抬举姐妹,季月娥立马便点头应允了。

“罢了,眼下三妹妹也没有大碍,等她服了药好好睡上一觉,咱们明日再来看她。”

再想起坐花厅时,时不时地向她扫来那束不善目光,季重莲脑中似有一道白光闪过,又得让她抓不住。

她才是有苦说不出那一个好不好?

这裴氏姐弟父亲裴良英原也是朝堂中肱骨之臣,只因十年前一场文字狱被罢官免职,之后虽然被放了出来,但人生大起大落难免心灰意冷,裴良英留下孤儿寡母便郁郁而终。

季重莲叹了一声,她离开时可将季紫薇脸上那抹谄媚看得清清楚楚,季家几位姑娘都离开了,她却那里阿谀奉承,难不成还真以为季月娥会给她好脸色?

季重莲原本想拉着季幽兰步而去,可穿过角门时,那丫环眼尖,或许也是骤然见到她们太过惊讶,失口便唤了一声,“季三姑娘!”

季幽兰也想了想后果,不免有些担心。

从这一点来看,季芙蓉的心态便很好。

“哪有?”

立这牌匾下,季紫薇却觉得不是滋味,她也是住着小楼人,可季宅里小楼与季月娥这“摘星楼”一比,显然就不一个档次,她暗暗咬了咬牙,回去定要求父亲将她那“明月楼”给好好修整一番。

红英咬了咬唇,泪水已经扑簌而落。

“你这贱婢满口胡言,我弟弟怎么会看上你,看我不撕了你嘴!”

季重莲笑了笑,“柳少爷是季家客人,虽然他……但红英也有不对,如今我便罚她两个月月例,正巧大姐姐也这做个见证,算是给柳少爷赔罪了!”

季明惠一行人到了书楼,香秀收了雨伞,香株便来叩响了门,显然便是知道里面有人。

季崇宇还要说什么,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去,季重莲已是冷着一张小脸跨了进来。

杜维收起了眼中诧异,慢慢打量起眼前小女孩。

季重莲微微偏头看向石勇,石勇竟然觉得背脊有冒汗感觉,连动作也僵硬了起来,脖子直直地梗着,半天转不过来。

季重莲爱怜地抚了抚季崇宇头,心中一阵感动,这小子事事都能想到她,也不枉她疼他一场。

季芙蓉摆了摆手,放下了勺来,一指点季重莲额头,噘嘴道:“就你这丫头心善,早早地放了底下人,让他们自个儿寻乐去了,反倒显出了我苛刻!”

季重莲没说的是,古代的女子绣工也是一门活计,虽然从前的季重莲是学了的,可要怎么样学得精学得好,这也只有在实践中磨炼出来,她们如今做的不正是这样的事吗?

“那可不是,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季崇天重重地点头,表示他一定不乱说,季紫薇这下放下了手来,又拉了石强衣袖,凑过去道:“二表哥带咱们去看看吧,我保证不让祖父祖母知道,这样大姑母也不会怪罪你了。”

“那支簪子怎么了?”

柳姨娘娇笑着打了季明宣两拳,任由他埋首已经敞开襟口,眼珠子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老太爷起复事情真无望了?”

再说季重莲姐弟又不讨喜,没有人会为他们出头,只要面上过得去,谁还管里子是怎么样。

“起吧!”

季明惠说到这里,柳姨娘已经心动不已,便道:“那天哥儿就住恒福苑吧,妾就讨了这碧幽阁来住,满园翠柳正与妾姓氏相合……”

这样夏天赏荷,秋天吃莲藕,却是个不错选择。

“宇哥儿!”

刚才一时火大,他也没有用心打量,如今再细细看去,只觉得面前小女孩眉目如画,一身半旧白色圆领薄缎素身长袄浆洗得微微有些泛黄了,胸前绣着一朵半开莲花,虽然无甚颜色,却也雅到了极致,五官还未长开,但也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身后少年有些文弱,着一身灰色衣袍,看那长相确是姐弟无疑。

李照恨得咬牙,一掌拍青石块上,若不是他要一人前来拜祭,眼下说什么也能找到帮手拦住那对姐弟,如今他走回寺庙中,再命人查清那姐弟身份,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第一,柳姨娘必是宅中布满了眼线,老太爷出了事他们才能第一时间赶,却没有通知他们姐弟,是何居心不难猜到。

就这样等到了黄昏,几位老爷太太都赶到了,季老太爷床前侍疾,大夫也来诊治过,只说是一时气积于胸这才吐了血,倒是没有大碍,休养调理一段日子便能好起来了。

季重莲焦急地问了一声,声音却还不敢大了。

她究竟是灵魂穿越,还是前世奈何桥上忘了喝那一碗孟婆汤?

季崇天应了一声,却是挑衅地看了一眼季崇宇,这才上前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下。

这两个丫头都是当年沈氏买下,为人还算忠心,总比柳姨娘派到他们姐弟身边要省心多了,是以虽然碧元笨了一点口直了一些,但季重莲还是愿意好好教化。

说着话红英便走到了季重莲跟前,将瓷瓶给递了出去,“姑娘看看,若是真能去疤就天天抹上,这掌心伤也能好得些!”

季重莲怔了怔,这才伸手接过,没想到石勇动作这样,她前脚赶回翡翠潭,后脚东西便差人送到了,就像掐准了时间一般,也难为他这份用心了。

揭开瓷瓶小木塞,季重莲凑近鼻间一闻,顿时觉得有一股清凉香味扑面而来,味道并不浓烈,淡淡地却很宜人,应该是茉莉味道,还加了些冰片里面。

红英找来了一根细长银勺,季重莲就着银勺挖了小指甲盖大小“疏痕膏”,均匀地抹掌心处,原本还是白色膏药一浸进皮肤里便没了踪影,季重莲顿时觉得掌心清凉一片,还有些微痛感觉顿时消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红痕看着真是要淡了一分。

碧元也凑过来瞧着,啧啧两声道:“大表少爷送来东西就是好!”

季重莲扯了扯唇角,转头便让红英将这“疏痕膏”给一并装进箱笼里带上,石勇这份心意倒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她一时之间又有些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