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切切看向季幽兰,这个三姐姐只是神经大条了些,可遇到这种性命攸关事,她再怎么不省事也知道要谨慎以对,这可是命,丢了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今夜是她们住在小佛堂的第一晚,佛堂就在外间,两主仆睡内间,屋舍里的布置都精简得很,连床板都是硬硬的,碧元已经先给季重莲铺了两层褥子。

季老太太拍了拍季芙蓉手背,眸中宠爱显而易见,大太太见了稍稍放下心来,虽然如今她主持着中馈,但季芙蓉却是一个不可或缺好帮手,有女儿自己省心多了,毕竟母女连心,若是再插进一个季重莲……

季重莲想不出其他形容词套裴衍身上,虽然他外表冷峻,貌似不苟言笑,可季重莲却可以肯定,他一定是个腹黑狼!

“佛堂夜里冷,五妹妹要多带床褥子。”

玉屏站季重莲跟前矮身一福,她长得很秀气,面色白净,比起季幽兰身边那个伶俐丫环金箔来说,她显得稍有些腼腆了些。

“等等!”

一旁季月娥却没有留意到季紫薇表情,只用描了富贵牡丹薄纱团扇微微掩了面,娇声一笑道:“紫薇,这事你做好,今后有什么事管来寻我!”

大太太本也这里呆着,只族长家二太太又打发人来探问这边情景,她便又出去了。

她们不过初次见面,好似也没有得罪她那么深吧?

能够不惊动任何人而逃出这个柴房,这可是季重莲此刻迫切渴望。

熟悉这里地形布局,又能出入内院如无物,又姓“裴”……这些种种只能让季重莲想到一个可能。

季芙蓉平日里性子也算是大气,对待季海棠态度也说不上坏,只此刻火上心头,只感觉浑身都是气。

“谁家里没几门穷亲戚,迎高踩低嘴脸,咱们还见得少了吗?”

季幽兰此刻也明白了季重莲意思,转而一笑,“她贪还好,就怕她不贪!”

季芙蓉滑下了身子,坐在罗汉床的脚踏上,头枕在季老太太膝头,摇着老太太的手好似撒起娇来。

季紫薇噘了噘嘴,没人和她说话,她心里更是气闷得紧,此刻听了季幽兰的话,她眼珠子一转,不由转向三太太,微哂道:“三姐姐说的外祖家可是三伯母的娘家?”

季月娥居所是一座三层白漆雕花小楼,远看着便觉得精致异常,琉璃飞檐日光下晕出七彩光圈,闪着灼灼晶亮,小楼四周被一个雅致四合小院给围着,黑油门匾上用红漆写着“摘星楼”三个字。

季重莲瞪了碧元一眼,“去沏壶热茶来,顺便看看咱们离开这会儿有没有人知晓,打听清楚了再来回报。”

“喔?”

柳姨娘一直阴沉着脸色,瞄了一眼季芙蓉,又看了看季重莲,心知如今这两个丫头一台戏,无论她说什么定是要被季芙蓉给顶回去,不是拿身份就是拿规矩说事,绕来绕去倒是她自取其辱了?

再说,她这后院书楼里看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没有大姑母默许,怕是只有石勇保证也不足以成事。

“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维微微一怔之间,季重莲已经行至他跟前,略微福了福身,道:“夫子有礼!”

季重莲挑眉看向石勇,这孩子一张脸已经激动地泛了红。

季崇宇想了想,仰起小脸蛋来,认真地说道:“我听姐姐,今后夫子讲了什么,我回来再讲给姐姐听,咱们也能一起学习了。”

过了年,季芙蓉就该满十二了,大太太让她学着管家,分放了一部分权力给她。

碧元倔强地咬了咬唇,“可是还有大姑太太……”

碧元揉着额头,唇角的笑颜却是未改,心里更是乐成了一片。

季紫薇眼睛一亮,夹俩人中间季崇天也兴奋地点头,“我也要……”

碧元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姑娘那里是一支羊脂玉如意云纹簪,二姑娘则是一支琉璃镶鸳鸯花流苏簪子,三姑娘是一支蜜花色水晶发钗,六姑娘是一只碧玉蕊鎏银梨花簪,除了大姑娘玉簪稍稍贵重些……可也比不上姑娘赤金东珠簪子!”

季明宣呼吸渐沉,双手也没歇着,一颗一颗解开了包扣,低哑道:“这几日刚刚回到祖宅,总要母亲面前做做样子,只盼着她一门心思全都转到老爷子身上,不再盯着我不放,我就天天歇你这儿!”

柳姨娘推了推季明宣胳膊,一脸地娇嗔。

“恭迎老太爷、老太太回府!”

大太太则是轻哼了一声,“你们娘仨便占去了三个苑落,那四姑娘与五少爷住哪里?”

季重莲随意地走了走,看了看前院栽种瓜果,许是冬天到了,没有几许翠色,耸搭藤蔓干瘪纤细,反倒带出几分萧索之意。

季重莲遂放下心下,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小子竟然坐了一颗杜娟花树上,招摇地捧着一丛杜娟,呼喝道:“姐,看我给你摘花!”

掩饰住心里算计与想法,季重莲又转过头,换上一副柔弱表情,长长睫毛眨了眨,似有些委屈地咬唇道:“不知者无罪,这位公子,要不咱们赔钱吧?你看我们姐弟这般小,你不会真忍心砍了我们手……”

季重莲拍了拍胸脯坐车里铺着棉褥软榻上,依然有些惊魂未定感觉,出发之前她好似听季紫薇说了岭南王世子回京朝贺太后寿辰之事,昨夜也是歇了灵隐寺,小姑娘激动话语中隐隐含着一丝期盼,却被季芙蓉冷冷地鄙视了一把。

而掌握季老夫人身边动态也是一关键,雨晴便是她找准突破口子。

黑牛角轴并上好蚕丝制成圣旨,背面是富丽堂皇祥云瑞鹤,绫锦黄绸两端翻飞着银色巨龙,显得是那么神圣不可侵犯,传旨公公尖细嗓音空旷大厅中响起:“……翰林学士季遂远,蒙蔽谗言,党同伐异,无视上意,谏不实之言……念其年老,特遣返祖藉,永不起复!”

车外传来一声低呼,季重莲心中一紧,连忙撩起了帘子,只见得刘妈妈已是痛苦地歪倒一旁,红英为她撑着伞,碧元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起来。

红英与碧元是季重莲母亲沈氏买来丫环,如今一个照顾着她,一个照顾着她五岁大弟弟季崇宇。

季紫薇咬了咬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可不想背着个不敬嫡母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