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眼神相接,两人的心神都有一点触动,像是感受到对上身上一种相似的东西。

一百米的比赛好看又激烈,就冲着那个飞人的称号也有好多自认为能力超群、速度过人的同学们报名。结果这一百米就不像之前三千米那样除了校队只来了两个凑数的,排除最后三千米被两个凑数的虎口夺食,给生生弄走了冠军和亚军这个意外,三千米那是很正常。

这小子从来不会这么说话,这话一喊凌奕还真的有些别扭,想起马扬舟给整的那个横幅,一时还以为他是取笑自己。不过他现在心情好,只是笑着冲他说:“这么浅显的事实还要你说?”

他旁边的马扬舟摆了个起跑预备的姿势,还有空闲抱怨:“这几个小子抢了我风头啊,都给说了不要整这个了。”又对着凌奕抱歉说:“不是不想写奕哥啊,只是那横幅是外面卖小笼包那家扯的,太小。”

这是常识啊常识,原来他缺点常识。

凌奕实在是受不了他,斜眼看着马扬舟那仍然很“精彩”的脸,“比得过你么,简直惨绝人寰了,要不要我给添点力气,帮你整成人间炼狱?”

他知道那些想法不对,那是他对凌妈妈的误解,他深刻明白凌妈妈是关心他的她是爱他的只是生活上一些小曲折让他没能在一开始明白,他很清楚他现在需要冷静,他甚至看着一脸愤怒忧急的凌妈妈心里产生了一点对她的怜悯。

“吃饭吧。”凌妈妈笑着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挂到阳台。回来时发现凌奕还没有动,居然坐在桌边发呆,不由诧异问:“不是饿了吗,怎么还不吃。”说着坐下,给他碗里夹了好几块排骨。

“……那种乱七八糟的话!”凌奕心里更气,先是一条一条一套一套练凌奕也被他忽悠了去,还貌似很深沉很讲道理,最后还又被这小子捅了一刀。凌奕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选择性忽略。

秦于诺以为他没听到,隔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才有些干巴巴地再说了一遍,“……他说我不适合打控卫。”说着又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继续:“只是我喜欢,一直不想改。”

看对方这全副行头的架势似乎经常到这河边小路来锻炼,明明是两个区的人,没想到这么巧他们还能在同一个球场打球在同一段路跑步,凌奕有些讶异,有一会儿没有反应。

凌奕也没想做什么大佬,不需要什么一呼百应,反正能完成任务就行了,一听这状况满意了,回头狠狠看了一眼黎竣名。

“……这里有学校出的细则,也有提到班里报名参加初选过了的,会有体育经费补贴,这样算一个。”黎峻名没察觉到同桌的变化,虽然他口里顺着刚才的话题半是读半是背地说出来这长串的细节,但其实人还是全副精神地很认真地在看着那份资料的,根本没在意凌奕提起这话题具体说得都是些什么。

班主任老头先是有些愕然,然后回过神来笑得很是慈爱,似乎没听懂他话里那一点点讽刺味道,只点点头很顺利地接上了凌奕的话茬继续说:“……不错,学校是很提倡体育的,也很鼓励同学们参与比赛为校争光,凌同学果然是好同学啊。”

两人相互瞪了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听课。

这事没有收到什么警告处罚,反而打击了凌奕认真听课的信心。在他的认识当中,如果不是一个学生真的混账到无可救药,有点师德的教育从业者们是不会一点不管的。不受重视或者说被鄙视被放弃,很像9号在他面前用那个奇怪的眼神看他。

说他凌奕单打独斗不传球不注意呼应队员,其实9号这家伙刚才也是一样的,明知道控球比不过凌奕还是坚持自己来,一回两回了不到最后怎么也不死心,不到绝地了怎么也想不到传球。要说独,他跟他两个人半斤八两。亏他还敢一脸正气训导他什么团队篮球,骂自己去吧。

凌奕跟着大叔沿着场外小道走了不远一段距离,就看见路边有一处石凳,顺手指了指,那大叔四周一看还挺安静偏僻,就顺着说:“坐这里吧。”

草虫兴奋的几乎手舞足蹈,握紧了拳头看着凌奕,尖声说,“罚球也算进球!”

这份动感又是惹得凌奕眼睛一亮。

凌奕情绪不高,只应一句,“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那罗小斌凌奕刚才也见过,就是那个拖着他求着凌奕对他怎样怎样的。凌奕顺口问了马扬舟一句,“他打球怎样?”

马扬舟揽过凌奕肩膀,一甩手把那些吵闹的家伙推开,很是嚣张地说:“学什么学?你奕哥说我三五年有半成功力,我看像你们这些资质,学个七八年也是不行的,就别浪费你奕哥时间了。”

“到河边球场去,”马扬舟松开他,小跑几步在前面连连招手,“我们去打球!上场了你就再也不多想了。”

只是别人看到的都是表象,凌奕跟他这么些年兄弟什么事情不知道,不说是苦涩起码有时候想起自己都觉得憋闷难受,他们怎就混成这样了?

走了老远他才模糊记起,那几个家伙好像是马扬舟的小弟,整天跟着他不干正事的,那应该是他同学吧。想起这么回事,他又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回去问一下他们马扬舟在哪儿,因为那家伙行踪不是一般的不正常,到学校很有可能碰不上。

凌妈妈狐疑地观察他一会儿,最后瞪了他一眼,“又吓唬我是不是?我忙死了,给你做完饭还要赶晚班,一点空也没有你还跟我胡闹。”她说着,转身又走进了厨房。

那一年,警方接到线报,派人来麦东区调查东光帮的地下毒品交易,终于揪出了独狼。而七刀名气太大,也被牵连进去,羁押在警局。调查审讯半个月,事情直转直下,独狼出来了,他却被判入狱。

于是这回决赛不用抽签来决定道次,直接就是预赛最快的在中间,然后左右依次排开。排出来的结果就是第四跑道是胡瀚,第五跑道是凌奕,第三跑道是第一组的冠军,而还有那个挤掉一个蓝黑色家伙进入决赛的新生排在第六跑道。由此可知,那新生在第二组比赛的时候是跑了第一的,生生把俩专业人士撇在他身后。

凌奕给马扬舟给影响了,现在看人都想看脚,下意识就低了下头瞟过去视线,再抬起头来时发现那新生也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于是凌奕身体的本能反应是狠狠地回瞪他一眼,换来那家伙一个很呆滞的表情。

凌奕翻个白眼,转身走向自己的第五跑道,那新生也回过神来,小跑几步也跟着他走过去,最后停在他旁边。没办法,他们俩一个第五跑道一个第六跑道,做了邻居。

凌奕刚在那起跑器后站好,那新生却忽然开口跟他搭话,“你也是新生?你跟那个小马为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脚?你们喜欢看别人的脚?”

凌奕听了这问话直接抽了抽嘴角,根本不想理他,那新生神经很强大,自说自说的功力也很强大,紧接着就追问:“你是几班的?你以前是运动队的吗?你最快能跑多少?我告诉你,我曾经跑进过11秒啊……虽然是手计时……这是一个伟大的记录!”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在他旁边啰嗦!凌奕不耐烦了,转过头用最恶劣的视线冷冷盯着他,“11秒?那是什么标准?”

“你不知道?”那新生居然没给他的表情吓到,只是愣了愣然后很快回过神来,忽然就来了兴致想要跟他解释一百米竞赛目前的情况,“我跟你说啊……”

但他刚开了个头就给凌奕漫不经心地打断:“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标准,你要是赢了我,那才算是个记录。”

这么说完,凌奕就重新转回身,去踩了踩他的那个起跑器,“……正蠢材。”

那新生沉默了一会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好吧,如果你认为是那样,那我们先跑完这一段再说话。”

见凌奕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没什么反应,他又板着脸摆了个很严肃的表情凑过来,“我可是很认真的。”

凌奕只是轻巧地挑了挑眉当做回答,眼角扫到那胡瀚在后边好几米远的地方在做身体拉伸,凌奕眼神一凝,一下子就认真起来,再不管周围的人乱七八糟的事情,开始自己的呼吸调整。

那新生终于觉得这种没人搭理他的对话也很没意思,忿忿然一扭头,同样也看见了第四跑道的胡瀚,撅了一下嘴巴,也开始埋头做热身了。

很快那负责鸣枪的老师就站到了起跑位置,选手们不用招呼都按照顺序站到起跑线后。周围给安静了一两秒钟,就在这时,那第六跑道的新生忽然举起手拍了拍自己的两边脸颊,惹得场边一阵诧异。

场中想起广播员故意提高声调的声音:“一百米的决赛就要开始了——今年参赛选手们的水平非常高,竞争非常激烈,让我们给选手们加油啊——”

“嗷——”

欢呼声响起来,凌奕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随着一阵欢呼又给抬高到另一个水平,他远远眺望着跑道尽头的终点线,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