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微微弯唇:“不说银子,只说你喜欢这宅子么?”

“那个,那就去看铺子吧。”如姒忙转身向茶楼里去,陈润见机极快,立刻抢着走在前头,先去跟现在的掌柜打招呼。

朝露摇头:“表姑娘说哪里话,糟心事谁家都有。只是先前奴婢倒没听说,这位石四少爷也这样不稳重。原以为只有石二少爷不出息呢。”

石琳琳看了看如姒身边的丫鬟们,略有些迟疑。

“大姑娘叫查先头太太的嫁妆,老奴自然不敢怠慢。”邱妈妈是池家的家生世仆,夫家姓邱,娘家也是姓池的,闻言心里起火,脸色也带了出来,“大姑娘的厉害,老奴已经见识过了,这把老骨头既然没叫冤死在衙门里,哪还敢不尽心办差。只不知道这查的清楚也是罪过,那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如姒这边沉吟不语,如姝便调整了心绪,抬头微笑,将手中的布包递过来:“大姐姐,这是我给姐姐做的帐子,姐姐看看可还喜欢么?”

“如妍!”后头濮雒急急赶出来,几日不见,曾经保养得宜的“风流翰林才子”也憔悴狼狈了许多,下巴上胡茬青青,袍子也有些皱褶,脸上的神气越发委顿。濮雒拉着如妍向屋内扯:“妍儿不许胡闹,进去照顾你娘。”

素三娘子仍是垂目不语,静默了许久,才又抬起头:“濮姑娘,你是个性子烈的孩子。前次,”素三娘子有些迟疑,问的犹豫,“你出事之时,咱们是头一回相见,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石贲将军转身望过去,见陈濯脸上的淤青红肿之处也是一惊,给郎中让路的同时心中飞快思量,眼前的这位濮家姑娘所言只怕不虚。

这,这算表白吗?

如姒定了定神,心里也不禁吐槽自己这身子调理了这些日子,还是这样不给力。咬牙静了静,感觉眩晕之感尚好,并没有真的要休克,便摇头道:“我也还好,没事的。”

“哎呦呦,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陈大捕头心情不好啊。”石仲琅笑道,晃晃手中的洒金扇子,甚至向陈濯走近一步,“我说什么了?我不过就是说有个姓素的俏寡妇,拿腔作势的勾搭我三叔那个堂堂的一品将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残花败柳——”

如姒给采菀创造了陈润独处的机会,自己带着夏月站在百福巷与永安大街的交口,却陷入了跟陈濯的相对尴尬。

那是一匹暗色的粗布,比寻常的缁色再浅几分,质地也粗糙。胡二娘皱了皱眉,见下头的架子和柜子里皆没有全然一样的,虽然觉得如姒应该不会买,倒也没拒绝,转头叫了一声:“小兔崽子,出来干活!”

如姒这才点了头:“知道了,我到时候过去。”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表姑娘太客气了。”朝露含笑欠身,礼貌永远都是谦和周密,不错礼数。言罢见如姒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主动问道:“今日在石将军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表姑娘有吩咐便请直言不妨。”

待得天色将暗,宴庆到了尾声,宾客们终于纷纷告辞。燕家因为与石贲将军亲厚,告辞的就更晚一些。如姒一直跟在明绿樱和燕萱身边同进同退,自然也就成了最后离开的宾客之一。而燕萧与石仲朗前往京兆衙门一直未归,石大老爷夫妇简直是急得发昏,一次次或亲自或打发人过来问明绿樱,到底燕萧有没有什么消息或者吩咐。

石贲将军就算是天子近臣,也没有可以随便不将另一位三品大员放在眼里的道理。更何况如今的现任京兆尹姚凤鸣又是平章政事聂毓之的门生,石赣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落在有心人耳中,只怕便成了另一番味道。

此刻在中堂的宾客们就有些脸色各异,石贲将军平素不在京中,而石家的另外两房不成器,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但好歹今日是石贲将军的升迁庆贺,石家人到底是有多扶不上墙,能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闹到堂前来?

留恋石仁琅?看什么玩笑!

这套外交辞令说出来,柳澄音立刻嘟了嘴:“师哥你跟我也说官话套话?枉费我跟爹爹说了你那么多好话!”

陈家院子的简陋木门之外,刚刚十六岁的少年陈润身穿粗布短裳,自肩头到膝盖,处处皆是补丁。五官清秀的面孔上一块显眼的乌青,眼角也还有些红肿未曾全消。若不是破旧的衣衫浆洗得十分干净,便像一位丐帮少侠了。

采菀垂了眼皮:“好像只是同乡同族罢了。他以前说过,在到辜掌柜的绸缎庄子之前,曾经帮衬过一个远亲。只是那亲戚待他很不好,又累又苦,还又打又骂。他……他手上有块疤,便是叫那亲戚用簪子扎的。这些事情太久了,我起初并没想起来。刚才听她说了一句外甥,才……”

燕衡面容并不如跟随其后的长子来得俊秀,但端毅沉稳的大将风范却瞬间便将到底带了些少年骄矜的燕萧比了下去,与身旁庄静秀美的夫人蔺澄月十分相称。

这时池氏也反应过来,又叫家人去燕家送礼。

几乎是将濮家上下除了厨子马夫,各房留一个丫鬟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带走。邱妈妈双蝉什么的陪房心腹更不用说了,唯一丝毫不受影响的就是月露居。

这就是重生女已知往事的便宜了。双蝉的两辈子其实都是前头风光,后头苦逼,典型的不作死就不会死。或许是在濮家宅门里做丫鬟当中的翘楚习惯了,双蝉比双莺等人的心气也高,并不想踏踏实实嫁个管事的或是小生意人。

这就是近乡情怯么?还是前世的阴影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