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的子弟之中,论读书这一项,其实石仁琅还算可以。不论第一世还是第二世,石仁琅都会在明年下场,中在二甲二十八名的进士。虽然后来只领了个闲职,却也是正经考上的官身。尤其是跟吃喝嫖嫖的大房堂兄石仲朗比起来,更显得出息了。

陈濯仔细问了一回,便让陈润先回去了。

陈濯坐在如姒对面一直也没有怎么说话,闻声便出去应门。因为陈家甚小,堂屋里的如姒和采菀便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外头的交谈。

“衣裳,是给家人穿的。尺寸容我再问问,”如姒信口回应,“料子,还有这种浅绿色的吗?另外——”新手又指了几个其他的深色细布,“每样两匹吧。如果总共是十匹布,今天能送过去吗?”

如姒当然是悠闲得很,跟濮雒池氏斗智斗勇到了这个时候,算是离大功告成只差一步。

他原本出门时还想着,今日若是议事结束的早,便约几个同僚出去喝喝花酒,吟诗作对一番。

年轻捕头仍旧一身的海青公服,颀长挺拔的身躯,英俊夺人的面容,看的如姒居然心里跳了跳。

双蝉无法,只得折身回去将那红布又捡起来。

所谓父慈子孝,先是父慈,才有子孝。

虽不能算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却也震了震他——燕家人,真的那么好打发么?

蜿蜒迂回的套话只是反复强调了一件事:贤良的女子该怎么做,你懂得。

如姒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尽快平静下来,深呼吸了几次,反复跟自己说:

那不是石家三老爷,大将军石贲吗!!!

“太太这样说,那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如姒含笑点了点头,“不拘有多少账本,多少东西,您只管叫人往月露居送来便是了。”从自己重生穿越到如今不过一个多月,而燕家的碾压式花样打脸秀更只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古代既没有网银账户又没有支付宝,池氏就算想转移财产做假账,也得有时间有能力才行。

或许是天都感受到了池氏的透心凉,转过天来便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了一整天,到了晚间又起了风。

朝露在濮家一天,池氏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了!

如妍瞬间便变了脸色,眼里溢出了泪花:“疼,放手!”

这是燕萧的意思,与其去掰扯到底哪一夜是在哪里保住了清白,倒不如直接从濮家后院回去。

要——见如姒?

这次濮家出事,可以说好巧不巧,选了对于池氏等人来讲最好的一个时机。因为桓宁伯府对外说的是伯夫人病情已缓,正在阖家和谐侍疾,实际上却是因为燕荣、燕葳兄弟与文氏姐妹的纠葛之间,二房与三房暗战的鸡飞狗跳。

算一算从濮家刺伤池朱圭以及逃走的时间,自己这是睡了五个小时?

但若说燕苧的婆家礼国公府或者桓宁伯府燕家这两处,邱妈妈已经在池氏到家之前就赶紧打发人去打听了,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随后的一段路是怎样跌跌撞撞逃到了离濮家只有一里有余、刚好陈濯轮值驻守的城南卫所,如姒也记得并不太清楚了。

于是如姒只预备了三件东西,虽然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想到三件东西都用上了。

“知道了,姑娘。”采菀眼中的光芒也坚定起来,“其实采蓝也是有把柄在我手里的。先前也是我错了念头,如今看了姑娘行事,我真是知道了,对那起子人不能心软。”

又矫情了片刻,池翠柳终于顺着霜娥的话头下了台阶,叫霜娥去跟池氏说换房子的事情。若是先前如姒这样来说,别说她首先不会让步,就算会让步,也要去跟姑姑池氏撒娇诉苦。

燕萱嗤笑了一声:“没事,大家都是转折亲戚,我不放在心上。谁还记恨啊,当然是现在就分说分说。濮二姑娘,我们燕家高贵不高贵,关键是做人对的起良心。小门小户这句话,我看你说的还挺有道理。像你这样不敬长姐,不知进退的做派,也上不了大台面。”又转向池氏,“濮太太,听说如姒的屋子叫两位池姑娘借去了,我这个舅表姐过来问一句,什么时候还呢?还是原本打的就是刘备借荆州的主意?我可不是如姒的好脾气,您给句准话吧。”

随后才慢慢浮现笑意:“如姒,你果然是个聪明通透的孩子。”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这回是荣儿吓着了你。我这个做舅母的也只能给你些小玩意儿补偿一二。将来若是在濮家叫人欺负了,只管打发人回家来说。”

如姒坐着马车到了伯府二门,又换了软轿,被送进了三夫人蔺澄月的正院。

而池霜娥神色却是另一番怪异,几次偷偷望向如姒,似乎有什么想说,却一次也没张开口。如姒留意到了,但因着如姝也在车厢里,便没有正面开口去问。

燕萱点点头,又向燕荣道:“我却信不过你,断不会叫你再跑了。陈捕头,有劳。”

然而二人刚刚错身,燕荣便再度变了脸色,此刻再向什么方向逃走也是来不及了。只有如姒和采菀歇脚的大凉亭顶部又高又深。

如姒心里吐槽,有没有给手机贴膜的?有没有摆造型照相的?

翠柳陪笑道:“听说京城的姑娘们都有交换信物做手帕交的习惯,表妹你要不要跟我也来换个荷包做个交情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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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半晌,刚要换下,便听门外双蝉声音:“大姑娘在吗?”

采蓝不由微微变了脸色:“姑娘,我……”

竟似比平时还爽利些?采菀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一时间直如擂鼓一般。到如姒卧房不过几步路,采菀心里却转过了无数念头——难道是,难道小姐也是……那要如何问呢?若是,下头该怎么办?若不是,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疯魔了?

如姒想要再对采菀说几句敷衍的话,头疼却一阵阵好像过载的硬盘要冒烟,不由□□了一声,便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邱妈妈是池氏最为倚重的陪房,当下便低声道:“夫人,已经叫人去问了,门子说采菀刚回府没多久,灵芝说去再请一个郎中,当时内宅乱哄哄的,灵芝看来又老实,门子就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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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姒虽然到石家的时候是石琳琳出来迎接的,也将如妍如姝皆甩过去所谓的诗社花会那边,但进来给石将军行礼却是跟着燕萱。此刻燕家人不动,原本就自带内置熊熊八卦烈火心的如姒更是乐得坐着看戏,悄悄将众人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目光终究总是回到陈濯身上——也不知道他那手臂是怎么受伤的,要不要紧。

随着石贲将军一声令下,外头的喧闹反倒平静了些。想来适才的声音是因为京兆衙门捕头公差们被石家人阻拦而起争执,此刻有了石将军的口令再去搜查,反而有序无声。

而正堂内,石贲将军叫人给陈濯看座看茶,石大老爷愈发急躁:“老三,你这是要做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的升迁之喜,却搞成这样鸡飞狗跳,你的面子难道就好看了?为什么非要找仲哥儿过来,你就只肯信外人是不是——”

石贲将军皱了皱眉,刚要再说,外间便有脚步声和挣扎声传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并没有应答拌嘴的声音,只听靴声笃笃,门帘打起,两个亲兵将石仲朗强行“请”了进来。

头戴黄玉冠,腰佩双玉璧,一身湖绿绸缎长衫若不是因为被请进来的时候挣扎皱了些,油头粉面的石家二少爷还可以再风度翩翩一些。

连只带了前世记忆的如姒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屏住了一瞬间,曾经经历过多次x骚扰甚至最终被qj的采菀更是立刻便白了脸色。

如姒看了采菀一眼,略带了些安抚的意思,虽然她也不知道可以如何开解采菀。qj什么的,实在是对女性最极致的侮辱与伤害了,虽然第一世的如姒最终因此而毒死了石仲朗同归于尽,但采菀其实并没有看到那个场景。便是看到又如何?那并不是一个能叫人出一口气,自此释怀的结果。

更何况这一世的石家依旧繁花似锦,石二少爷还是风流灿烂。

石仲朗环视了一下正堂中的众人,便向石贲将军陪笑道:“三叔若有吩咐,叫侄子来便是,何以劳动亲卫呢。”

石贲将军又瞥了一眼石大老爷,随即向陈濯道:“陈捕头,捉拿盗匪歹人,是朝廷公务,原不该耽搁你。但听你适才的意思,在外头作奸犯科的是舍下的下人。既然如此,便给本将一个薄面,所有的小厮你只管带走,但我这侄子便在此堂中问询,可否?”

陈濯起身一躬:“将军,问询之事乃是京兆衙门的刑名之责,属下只负责追捕查证,不能审查问询。今日之事要劳动府上二公子往衙门里走一趟,是因为一切伤人生事的种种由头,皆与府上二公子的……”顿了顿,还是因为此刻仍在座的女眷而换了个说法,“与府上二公子的一件风流故事相关,如今为了这事情,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什么?”石贲将军转而望向石仲朗,目光中乍然而盛的精光与杀气让石仲朗立刻便是一哆嗦:“三叔,我,我是冤枉的!你别听这些公差血口喷人,说不定他们是到我铺子里勒索未遂,三叔明察啊,您便是不疼侄子,也得想想石家门楣,想想老太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