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眼望去,见如姒神智恢复,又是如同景福寺中初见时那样灵秀慧黠的样子,素来稳重的陈濯直觉心里莫名跳了跳,便越发礼貌严谨。

举目四顾,周遭的陈设简单朴素,是一间极为寻常的民房。四墙皆是简单的灰白,房里桌椅床柜都是廉价的松木,帘幕床帏则是半旧的青色松江布。但窗边一瓮野菊,壁上两幅行书,却又带了些东篱野趣。

太太池氏没有亲儿子,对这个已经中了秀才的侄子疼爱倚重,人人都看的出来。至于为什么池朱圭是在大姑娘房里出事先不说,那大片大片殷红血迹的位置可是叫人触目惊心。

如姒是觉得有些热,但并不是真的催情之物会让荷尔蒙爆发,而是一阵阵的眩晕,甚至还有些反胃和恶心。

有关这位新款极品人士,如姒暂时还不能理解她的成因。不过她也没有兴趣去理解了。

如姒并不觉得霜娥是一个行事鲁莽的人,那日在马车上霜娥的欲言又止,她看的很分明。霜娥一定是要给自己提醒什么的,但是这条团绛色巾子到底是什么?

如姒摇摇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这次跟燕家亲近的机会没有抓住,谁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者,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立的起来。人家就是愿意帮,也只会去帮那些值得帮的人。要是自己立不住,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何必呢?翠柳你是聪明的姑娘,怎么权衡,你知道的,对不对?”

至于燕荣则是由那位陈捕头押着送去给三夫人。便是对燕家没那么熟的如姒和采菀也能感觉到,燕家家仆护卫来来往往之间的气氛紧张了十倍,自然是更不想多停留,便由燕萱送回了濮家。

蔺澄月稍微沉吟了一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之前并不知道还有谁家的女眷也去寺里,如何就能想到荣儿此行的目的为何?听萱儿说,你并没有问她是不是去找荣儿的,就直接跟她说了那个声东击西的主意。”

当时她被石仁琅已经休弃,因着濮雒与池氏不容,如姒曾经到冀州的濮家祖宅短住过一段时间。而在那时,身边除了采菀便再没有旁的丫头,后来采菀有一阵子病倒,便找了一个婆子过来帮衬。

如姒对如姝也是恶心的很,池氏的两个女儿虽然都对原主不好,但如妍其实眼界要高一些,因为看不起如姒,就颇有些不屑于害之。但是眼高手低的如姝却不一样,几乎如姒的什么东西她都想要,其中也包括两世的渣男。

如姒和燕萱不由一同望过去,燕萱简单介绍了一句:“咳咳,这位是陈捕头,我们一起过来办点事情。”

但是现在还没消息,代表事情还没有传开。那燕荣穿成这样在这个地方是要做什么?倘若叫人看见自己与燕荣在这里说话,万一也惹了麻烦上身怎么办?

如姒看着这两个如今才不过十二三的小姑娘,心里忽然升起了对名侦探柯南的莫名认同感。

虽然接受了原主的这个身体,但毕竟不是同一个灵魂。如果原主的母亲尚在,如姒倒是愿意代为奉养,这样再继承什么也都感觉说的过去。但是直接面对一个丧母嫡长女的身份,如姒始终觉得有点过不去。

“大姑娘,听说伯府明日又有花会,你没接到帖子么?”池氏转念之间已经有了主意,”还以为你现在跟外家姐妹十分要好呢。“

“好,那就去。”如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忍住了想要散下来的冲动和想烫梨花卷的怨念,由着采菀整理成了大盛官家少女常见的垂花髻,“今年既然太太给加了衣服,哪里能不去说声谢谢。”

想想也是,原主是这样乖顺柔和的女子,一味听天由命,三从四德,不过就是不想将自己身边忠心的丫鬟给好色荒淫的丈夫做妾,就被扯着头发按在地上,被迫看着那无辜的年轻人被生生敲断了双腿和右手,这样的刺激叫那个柔善软弱的如姒哪里承受的了。

如姒不可思议地全然震住,这话正是第一世调弄花露之时采菀所说,分毫不差!

采菀满头大汗,惊恐地挣扎着,想要跑出这个院子,迎面却又撞上了那面慈心狠的石家二房左夫人:小蹄子跑什么跑,快跟你家主子去织锦!还想不想吃饭了!绣房里如姒柔婉的脸孔上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那个日日夜夜山盟海誓写下许多诗句的男人,在自己妻子死生挣扎之时又在做什么?给京兆尹府里的小姐画扇面,给母亲娘家表妹的绣品题诗句,在他的忠孝节义伪君子的面皮底下写休书!

采菀上前扶她,将松江棉布软枕给她垫在身后:“姑娘要多休息,怎地这般急着起身?”

“采蓝,”采菀抬起头,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苍白的脸庞上又是忧心又是难过,“你先支应这边,我去看看,或许再换个郎中也是好的。量不必多,一日三次最好。若是七日能醒来便是大好,不然,只怕府上要有个预备。”言罢,又看了如姒一眼,神色中竟有三分欲言又止。

其实采菀原并不想向燕苧说起这些事情,燕苧是伯夫人商氏最疼爱的孙女,而如姒的亲外婆白姨娘则是商氏夫人最不愿意看见、不愿意想起的人。

同样是从寿宴花会开始,似乎是因为知道了石仲琅的人面兽心,采菀便劝了如姒跟着燕萱去书房。

人家没事人一样,过来红口白牙的,说要探望如姒。这,这要怎么说?

池氏若是说如姒不在府里,人家一句句仔细追问下来……

那场面简直美好的让池氏不敢想象。

然而若说如姒病了不能见人,现在是能顶过去,那万一将来如姒再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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