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只得朝她做了个摊手的手势,示意沈初寒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

沈初寒眉头微皱,气息沉了沉,刚要开口,怀中的宋清欢却一把推开他,弯腰干呕起来。

他话说得在理,可不知为何,宋清欢仍有隐隐的不安。上前两步,坐在他身边的床榻旁,再一次拿起了他的手腕,凝神替他诊脉。

沈初寒依旧笑意莹然的盯着她,眼中的喜悦快要溢了出来。

宋清欢微舒一口气,想起方才沈初寒所说的,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要做成人彘,就不必再送回昭华宫了,不若将她留在此处自生自灭便是。”

宋清欢应了,乖觉地跟在沈初寒身后朝柴房走去。

下意识身子一动,才发现自己双手反剪,被绑在了房中一根粗大的柱子上,分毫动弹不得。

“有谁能接触到那酒?”宋清欢微垂了眼帘,眸中一对漆黑点墨般的眼瞳,盛满了幽深之色。她似在问沈初寒,又似在自言自语。

“奴婢跟着二殿下出去之后,见二殿下和宁公子走了一段路,到一僻静之处方停了下来。奴婢找了处灌木丛藏身,正好能听清两人说些什么。”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接着道,“奴婢听到听到二殿下问宁公子,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殿下。”

如今这样凉薄的性情,倒是像极了沈初寒。

沉迷美色……

后来,他在某次和宁姝的交谈中不小心说漏了嘴,当时被他含含糊糊混了过去,却不想却被宁姝记在了心里,还这般胆大包天地拿话去试探平阳帝姬的心思,让他委实无奈。

一出宫门,早有安排好的马车在旁等着。

宋清欢心中微惊。

这个婕妤,不过是宋暄之死换来的,又有什么好开心之处?如果可以,她一定想宋暄还活在世上,也不稀罕这什么婕妤位分。

“什么?”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草一木,此时看来,却只觉陌生。

宋清欢这模样,分明是不想泄露什么,可对他而言,此事却极为重要。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暗淡无光,慕白站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她一个身影轮廓。

他不能动君熙,他绝不能趁人之危。

这时,清悦的铃铛声再度传入耳中。

想到萧贵妃,他眸色一沉,气息愈显寒凉。

“也好。”宋清欢全身衣衫已经湿透,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将软鞭收回腰间,抬步上了马车,伸手将帘子挑至一旁,看着雨中的动静。

宋暄一惊,忙伸手攥住她,“你做什么?”

人一多,总归让人能更有安全感。

“你可有证据?”苏风铭盯着她,目色沉沉,拇指下意识地放在唇边咬了咬。

“舞阳帝姬,你可知,方才那些珠子是什么?”她目光落在宋清欢凝重的面上,尽管面上仍有痛意传来,却是笑意森然。

“也好。”宋清欢应了,两人休整片刻,继续带着侍从朝林子深处进发。

月色清亮,洒在这一叶随波晃荡的轻舟之上,照出沈初寒幽深而通红的眼眸,眼中重重,竟似魔怔。

沉星并非江湖人士,这样便携式的匕首对她来说,的确是最适合不过的武器。

“怎么了?”他淡问。

君彻笑道,“无碍无碍,能及时赶到便好。”说着,欲请几人继续往里。

沈相?舞阳帝姬?

皇后这才在她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眸色阴沉得可怕。

毕竟,不管她心中是何盘算,与宁贵妃的关系都不能弄僵。父亲在北境戍边,宁贵妃在宫中坐镇,双方称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虽然被宠溺惯了,可也不能太恣意妄为。

“许久没来过皇姐宫中了,来看看皇姐,没想到七皇妹和长宁郡主也在,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宋琰笑着道,语气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

当夜,宸国皇宫炸开了锅。

兰儿也感到了苏镜辞明显的不悦,脑中飞快地分析了一下目前情况,抬头道,“回三殿下的话,奴婢们是绣坊当差的宫女。”

沈初寒“嗯”一声,沉沉开了口,“阿绾应该也知道,我最近都在忙着建立宸国情报网的事。”

“无事。”苏娆闭了眼眸,只当自己看岔了,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宋清欢唇一勾,同沈初寒躲在巨石后面,冷冷地瞅着越来越近的火龙。

别说这三人了,便是宋清欢自己,也没想到他会玩笑着接话,瞟一眼流月和沉星狐疑的表情,笑意僵在脸上,轻咳两声掩下面上的不自在,草草应一句,“开个玩笑,沈相不要放在心上。”

沈初寒心疼地看她一眼,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叹口气,尽量挑些温和的字眼来说,“阿绾,我在率军赶往建安的路上时,听说了杨复起兵的消息,担心他攻入建安后会第一个拿聿帝开刀,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必要护得聿帝周全,所以率领一小队亲兵,抄近路提前到了建安,可到底还是晚了半天。等我赶到时,聿帝已经……已经被杨复派人给杀害了……”

皇后微怔,狐疑地打量了沈初寒片刻,没有说话。

心中愈发七上八下起来,只能暗暗祈祷父皇平安无事,早日将刺客抓到才是。

说话间,神情坦荡,言笑晏晏。

宋清欢去了也有一盏茶的时间了,也不知她方才那酒喝了多少。按计划,她本是想一直盯着宋清欢,看清她到底喝了多少酒的,但宋清欢性子警觉得很,自己稍微一望过去她便察觉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得正襟危坐,不敢再看那边。

朝宋清欢笑笑,“奴婢一直在想,殿下会不会问这话,什么时候问奴婢这话。”

此时,房外候着的黑衣人见情形不对,亦潮水般涌进房中。隔壁睡着的慕白很快听得动静出来,见到院中黑压压的黑衣人,神情一凛,纵身一跃,加入战斗。

既走到了跟前,就没有忽略的道理。玄法放下水桶,朝魏炀行了个礼,“施主。”

宋清欢挑帘朝外望去。

沈初寒拨动茶叶的手一顿,没有抬头,长长眼睫在玉白肌肤上覆下扇形阴影,掩了眼中浓重戾气。

沈初寒笑意微敛,正色,“那关于幕后指使的消息,殿下可有兴趣听……?”

沈初寒微一颔首,“三皇子。”

宋清欢淡然的目光在苏镜辞扇面上一顿,红唇轻启,“方才那小二唤你苏公子,言谈间也是熟稔得紧,想必三皇子已是这千盏阁的常客,再者,你让小二再上两坛桃花酿,小二便立马反应过来是琼露阁。这么多的客人,小二却单单能记住三皇子的雅阁,必不是巧合。”

宋清欢勾唇笑笑,神情凉淡如水。

“朕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在那之前,谁又能想到,名震天下的苍邪剑,最后竟然被聿国一位素来无闻帝姬夺得?”尹湛紧紧盯住宋清欢,眸光中透着审视和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