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那……”未说完对方朝她挤眉弄眼,薛纷纷会意停口,但不轻易放过他,“是你物色的又如何?我方才来挑马是店家可没告知,若是如此,我是否也可以说这马是我一个月前就相中的?”

她抿一口茶放在八仙桌上,拂了拂织金折枝牡丹膝襕,“杜夫人说与我母亲有交情,可是为何纷纷却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您呢?”

便见傅容动作一僵,接着捏着她脚丫子的手加大了力道,恰好摁在她脚底穴位上。惹得薛纷纷浑身激灵,旋即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歪倒在一旁洋毯上咯咯不停。

“这才对。”薛纷纷觉得这解释十分合情合理,举着莺时早已准备好的油纸伞便出了门。

薛纷纷虽赞同他的话,但忍不住解释:“我以为茶楼里的人是你才去的,谁教你不见了。”

一路提到御雪庭,莺时见得她回来赶忙迎上前,见前后只她一人,不由得纳闷,“怎的又是只有小姐一人回来?”

纪修让她在对面落座,薛纷纷不敢,他便道:“傅夫人不必拘礼,朕既然请你来了便是一同品茶的,你若从头到尾站着,如何让朕尽兴?”

待煮好后她先遣人给傅家二老送去了些,毕竟礼尚往来,总不能让人落了话柄。饭饭手艺果真得了家里厨子真传,粽子里鸡肉爽滑香嫩,香蕈切丁搅拌在糯米中,又加了栗子等提味,薛纷纷眯起眼睛十分满足,“好吃的要飞起来了。”

她恨恨道:“我日后若是有了儿媳妇,定不会这样为难她。日日都给她吃最好的,穿最美的,让旁人都欺负不着。”

声音沙哑低沉,好似一夜没睡一般。

从绘了院回来后薛纷纷一直一声不吭,命莺时备好笔墨纸砚,她伏在桌案上开始抄写女诫,对身旁傅容的问话置若罔闻。

说罢提起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迈出正堂,对身旁饭饭说了句“另备饭菜到院子里”,气呼呼地来到庭院芭蕉树下,缩进短榻中兀自生闷气,半天了却又不知因何而气。

薛纷纷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恰逢傅容从外面回来,她故意弯眸说道:“皇上何出此言,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纷纷嫁来将军府还要感谢您的指婚呢。若非如此,如何能寻得大将军如此良人?”

言罢抬头,明亮眸子坚定地觑着他,“所以将军日后也不要轻易碰我头!”

薛纷纷从不自讨没趣,让莺时去跟凌妃身旁的人通传了声,就说她身体不适,这才找了个借口脱身。

“同我到个地方。”傅容带着她往外屋走,不多解释。

何清晏去年才及弱冠,生得唇红齿白又天性软弱,偏偏何巡抚又是个血气方刚的人,两人在一起难免互相看不顺眼。

许是今日傅容将她晾在一边只顾忙自己的,由始至终跟她说的话不过五句,让薛纷纷的希冀大大落空,心情自然极不高兴。旁人是化愤怒为力量,她则化愤怒为食欲,足足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惹得身旁宾客频频侧目。

薛纷纷心生好奇,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欲一探究竟,然而除了紧闭的房门外便再无其他。

感情是当真怀疑他的能力,傅容刚睡醒脑子不大清醒,稍一停滞淡声道:“杜氏身体不好,加上她不喜欢孩子,便一直没要。”

“哦。”薛纷纷不以为然地应了声,“昨日刚决定的,我跟娘亲说了打算后天一早出,她已经同意了。”

道路两旁人多,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薛纷纷不知负气走了多久,只觉得每走一步皆十分艰辛,待停下来一看才恍然觉原来是逆着人流,难怪走的如此困难。

后来去檀度庵也是因为此事,平南王听信了过路高僧的话,说是那处清静闲适,能安人心神。加上日日吃斋念佛,与青灯古佛为伴,何愁不能康复?

薛纷纷惊慌地后退一步,眼神闪烁躲避,“你快走吧,我们一会儿该吃早饭了。”

莺时如实道:“六少爷在外头等着呢,说是要等你喝完药了再走。”

薛锦意话里听不出情绪,“这才多久,纷纷便与我生分了。”

子春也是一脸荒谬,“这叫什么事儿?将军是逗我们玩呢?”

薛纷纷喝了一口茶漱口,脸蛋儿苍白虚弱,“跟他说了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治晕船不成?”

傅容不语,静候他下文。

薛纷纷不顾她殷切的眼神,从身边走过坐在八仙椅上,揉了揉肚子蜷成一团,“我饿了,饭饭呢?”

“……”

蜜枣的甜味进入口腔,中和了药的苦涩。薛纷纷咬着蜜枣抬眸觑她,杏眸透澈忽闪忽闪,“哪样对他?”

何况是情绪到了极点,才无法控制的脱口而出,并无恶意,没想到却因此被春华告了一状。

薛纷纷看她一眼,“你很关心?”

“只消不太过分,这点小事我不会同她们计较。”薛纷纷回眸觑她,已经走到落地罩下,“日后那芭蕉树就交给你打理,只要不养死,怎么都好说。”

她吃过早饭不多时又困了,分明连午时都没到,便不顾众人阻挠地爬回床上,睡起回笼觉来。

御雪庭本就是他俩居住的庭院,非但要一同吃喝,更是要一同睡觉。是以她这个问题问的着实多余,傅容挑起眉端,“夫人这是要赶我去别处的意思?”

薛纷纷心中焦躁,狠狠甩开她的手,“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嫁个人怎么那么多事!”

薛纷纷杏眸里微光流转,将他一举一动地都看在眼里,“嗯哪。”

喜房里薛纷纷早已把盖头扔在了脚底下,与莺时大眼瞪小眼。

闻言,薛纷纷倒是好奇起来,什么东西值得她娘千叮咛万嘱咐?

莺时打开大漆宝相花纹葵瓣式捧盒,花卉纹银碟里摆着薛纷纷方才要的几样糕点,软香糕白细爽甜,橙膏晶莹剔透。原本怏怏不乐的薛纷纷一看便来了精神,拈起一块放入口中,软糯可口,心情也随着这甜腻好转起来。

薛纷纷阖上眼,佯装听不见。

下一刻腰间爬上一只手掌,烫得她浑身一颤,张开眼便对上傅容灼热视线。她顺势圈着傅容脖子爬到他肩膀,学着他模样在耳边吹气,“日后不得再跟杜家来往。”

傅容握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薛纷纷低声嬉笑,成就感油然而生。正欲撒手离去,却被他整个提至半空又重新坐回腿上,这回两人面对面,她两腿正好环着傅容健腰,况且身下火热……薛纷纷脸红如霞,从未体验过这等没羞没臊的姿势,作势就要起来,只才起了一般便被傅容握着腰放了下去。

她几乎能感知那物什的形状和温度……薛纷纷恼羞成怒,“傅容你太不要脸,放开我!”

“夫人不是想知道雪霏过世的?”他哑声道,“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怕你承受不住罢了。”

薛纷纷摇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让我下去!”

可惜没能如愿,她稍微一动便能碰到……顷刻间脸红得几欲滴血,埋在傅容胸口任凭说什么都不肯抬起。

五年前傅容仍旧驻守边关,那段时间战乱正繁,四处喧嚣战火,家书传不出去,外人根本不知那里是怎样一番修罗场地。

傅容有将近两年没回家,若不是时常有告捷消息传入永安城,旁人根本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晓。杜氏便每日怀揣着这种心情度日如年,托人寄的家书杳无音讯,更不见傅容有往家里传信。恰巧有从边关来的商队回去,杜氏便瞒着将军府和杜家人,声称去江南水乡寻一位故交,实际则是跟着商队一道去了边关。

谁想她到的城邑距离傅容军营还有几百里路,杜氏没法只得继续赶路。然而那处常年战乱,朝廷不暇顾及,劫匪盗贼横生,见杜氏孤身一人出门在外,又生得貌美,自然起了歪心思。

后果可想而知,对方几个青年男子,不仅劫了钱财,更是对她极近侮辱。

杜氏平常虽和善,但性子烈,没等天亮已咬舌自尽。

……